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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讓我感到悲傷而雀躍,我像是一個卸掉了重任的縴夫一般,孤身一人搭載著列車去了濱海碼頭——濱海列車上再也沒有乘客擠我了,像是感受到了我輕鬆的心情一般,車廂里的空氣十多年少有的清澈潔淨,我大口呼吸著,覺得自己像使用了毒品一般,飄到空中,又落回地下。
對,我自由了。
死亡會伴隨著永恆地自由前來迎接我,我在另一個世界與瑪格麗特相聚,而我留下的東西,則會將我的影子永遠地留在這個世界裡,還有比這更好的結局嗎?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我按著砰砰直跳的心口,拄著手杖前往我的墓地,我沒有帶隨從,隻身一人在長勢兇猛的荒草中找到了那尊艷紅的碑,三年前,我將瑪格麗特的名字刻在了這塊碑上,現在,我要把這本日記本埋進這片土裡,這本日記里記載了我和瑪吉之間所有的歡樂與哀苦,寫了我的一生,也寫了她的一生,它將代替她的肉身,帶著我全部的情感思緒,長眠於這方土壤之下。
我單膝跪在地上,像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徒手將泥土挖開,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沒有帶手套。
我掀翻泥磚,在春日到來之前,泥土裡棲息著數量超乎想像的生命,它們隨著我的動作倏然四竄,自沉眠中爆發出旺盛的生命力,聚攏復又四散,最終消失於無形。
「恭喜你們,春天就要到了。」我為他們慶幸,然後將折好的紙玫瑰埋入墳坑,接著靠著石塊坐下來,掏出鋼筆和筆記本打算在日記的首頁留下一紙落幕作為收尾,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我被一股酒臭味熏醒了,還以為是誰。」那個聲音有點懶散,「原來是你,alpha。」
那聲音從高處傳來,我順著方向看去,忽然發現碑林中央多了一塊體積高大、形狀怪異的墓碑。
這塊墓碑腳輕頭重,它呈倒三角形的頂部,正側坐著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
一個穿著白色燕尾服的beta男性。
他一隻腳踩在墓碑頂上,另一隻腳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皮鞋後跟踢著碑身,樣子隨意又瀟灑。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確切地說,是一眼就認出了那雙漂亮的綠眼睛。
「鱗城。」我不動聲色地喊他的名字,「這是誰的墓碑?」
「是你的。」鱗城笑了笑,「我當上皇后的第一天就聯繫老闆買了這塊地,親自為你設計了墓碑,你怕不怕?」
我失笑,點了點頭:「胃口不小。」
他囂張地揚起下巴,然後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回敬以同樣的目光,與他劍拔弩張地對視,他的目光那麼清澈,即使一言不發,我也能明白他想要說些什麼。
「那我把我的命交給你了。」半晌後,我用半開玩笑的語氣給了他這個答案,但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
現在的皇后需要一個足夠頑強的敵人來維繫制衡的假象,而我願意扮演這個角色,我願意把僅剩的所有東西都交給他——我是註定要死的,只有我死才能打消裁判對這片墳場、對鱗城的疑心,既然一定要死,我寧願死在他的手上。
他大笑著從墓碑上跳下來,大步走向我,經過我身邊時拍了拍我的肩膀:「最多三年,三年後我就讓這塊墓碑派上用場。」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離去,擦肩時我看到他袖口別著我送他的那枚翡翠袖扣。他的手上傷痕遍布,黑色的油污不知需要多少時日才能徹底洗清,但那枚深綠的玉石卻被擦拭得十分水潤純淨,與當年我挑選來贈送給他之時相差無幾,只一眼就知倍受主人珍重。
我動了動唇,沒有說什麼,心中卻有些酸澀,他的肩膀還像很多年前一樣瘦削,可我卻不能給他一個作為告別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