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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工钱欠上多少了,哪里的会钱到期了,小房子的钱已经欠了好几个月了,唠唠
叨叨,说一个不断。你插嘴不好,不插嘴也不好,教你真是难受。这还是善说啦,
有时候也就硬说,谁的屋子里今天有花头,谁的客人肯花钱,说梨云没有手段,屋
子里老是冷冷清清的,阿要坍台?再一看看那一张肉脸,板得一点笑容也没有,梨
云低着头,吓得哪里敢说一个字。有时候,杨杏园厚着脸皮,替她顶上两句,说北
京各机关,都是整年的不发薪,一班老爷们,自己的衣食都维持不了,哪里还能在
外面逛,胡同里生意清些,也是势所必然。况且老七是个清倌人,有这样的场面,
也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啦。无锡老三说:“啊哟!杨老爷,我们吃这碗亻堂子饭,
真不容易,你哪里知道呀!”说到这里就要背上一大本账簿,又指着梨云说:“阿
囡年纪轻,好胜不过,看见人家穿的什么好看,她也要穿什么,人家戴的什么时新,
她也要戴什么,我哪里忙得过来。你要不答应,她就闹小囡脾气,这也不是,那也
不是,有时候连饭也不吃。杨老爷,你是知道的,我是把她当作肚皮里出来的一样
看待,总拗她不过,只得借债和她弄了来,就是这一项,就大闹亏空了。”杨杏园
听了她这一篇议论,哪里有什么法子驳回,到了终局,总是鼻子里哼着答应一阵了
事。因此一来,他觉得到梨云那里去,乐不敌苦,懒得去了。这天他接着梨云的信,
才兜起了他的心事,心想不去吧,不说和梨云的交情如何,就看这一封信的情面,
也不能那样决绝。去吧,又恨极了那个无锡老三。盘算了半天,不觉已到吃晚饭的
时候,等到晚饭吃过,再也忍耐不住,只得穿起长衫,吩咐车夫拉车出去。上车的
时候,轻轻的对车夫说了“韩家潭”三个字。
原来这冶游的朋友,白天是没有什么瘾,一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晚饭吃
过,无事可做,就会想到胡同里去。要是有两三个同志在一处,就有一个人笑着先
开口,说道:“去吧?”第二个人必定笑着答应道:“去呀,先上哪一家呢?”再
不待第三句,不由得脚就动起来了。还有一班人走得惯了,竟有一定的时刻,到了
时候非去不可。要不去就好像这天晚上,有一桩事情没做,心里老是不安。照这样
说来,杨杏园这晚的行动,也就国法人情,皆可相恕的了。
他到了松竹班,那毛伙都认得他,早提着嗓子嚷道:“梨云,七小姐!”叫了
一声,这就算告诉她客来了的意思。梨云掀开一角门帘子,望了一望,见是杨杏园,
笑着说道:“哎哟!稀客!”杨杏园也笑着说了一声道:“稀客!”一进门就看见
无锡老三,穿一套半黑半黄旧湘云纱的褂裤,袖子卷起高高的,露出碗来粗的一只
胳膊,坐在白竹布蒙的沙发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扇子。她一看见杨杏园进来,
笑着站起来道:“真是稀客,大概今天是走错了路罢?可怜老七一天也不知念了多
少遍,说不知道是什么事得罪了杨老爷,真是嘴也念干了。”杨杏园笑着问梨云道:
“这话当真吗?”梨云道:“你说真就真,说假就假。天气很热的,脱了长衫,正
经坐一会罢。”说着,便走过来和杨杏园解钮绊。杨杏园把鼻子嗅了几嗅,说道:
“好香。”低头一看,看见梨云胸面前钮绊上,挂了两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