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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晴阳如此评价自己的兄长,咬牙切齿,又自责自愧。
“我该回家去的。回去毁了它!”
他如此厌恶自己的家族,恨不能磨掉血脉里这一字的“沈”。
然而他是嫡子,是沈家正统的继承人。反而沈嵁是庶出,仅大他三天。
偶尔沈嵁也会自问,会想那些年苦苦撑着等着守住一个外强中干的家族究竟为了什么,想自己对父亲对主母怀抱的情感,忠孝节悌或者怨怼,哪个更多。
不可否认,如今沈嵁从心底里鄙视父亲沈彦钧。只是年少时听他讲述与生母的过往,少爷与丫鬟,冲破门第和地位将身心都交付,那必然是出尘脱俗的爱情真谛,是从心的坚贞。所以哪怕沈彦钧将遗落他们母子的缘由一股脑归结为祖母生前的从中作梗,哪怕在见到沈嵁之前他从未真正去寻访过那个被逐出家门的孤苦女子,沈嵁依然觉得他是无奈的,无辜的。
而对于那位将自己同才满月的晴阳掉包、日后又精心将晴阳养大教好的所谓晴阳的二叔,沈嵁更是感激涕零。他从小就被灌输了一个信念:自己是庶出,他所拥有的原本都是晴阳的,他要替晴阳当好一个儿子,也要替他背负一切的责任义务。
主母闵氏用尽所有的母爱去呵护沈嵁,同时也不遗余力告诉所有人沈嵁的特别。舐犊也许真是一种天赋,襁褓中的婴儿如此相像,成年后气质与性格上的差别尚未体现,沈彦钧也好包括乳母佣人,谁都没有意识到孩子被掉包了,唯有闵氏知道。抱起沈嵁的瞬间,她就清楚怀里的婴孩不是自己的孩子。
寻常人的反应该是怎样呢?在心虚的丈夫面前嘶喊哭闹,踩碎他一切正面的伪装,当一个合格的怨妇?或者伤心欲绝去报官,张扬了家丑,从此期期艾艾地在思念中自怜?这些,都不是闵氏的选择。她胸怀广大地哺育这个非亲的孩子,承认他是沈家的长子,给他所有应得的名分,视若己出。她不仅让自己的丈夫一生都心怀愧疚,敬她畏她,誓不纳妾再娶,也让沈嵁顺从得近乎迂执。
所以沈嵁也会感激那个将自己同晴阳的命运彻底颠倒的外人。对于自己得到的一切,他都认为是一种避开了天罚的窃取,必须用一生去感恩偿还。他的孝与义,是无私献身。为了那一声“娘”,他将命和心都葬送在了过去。
即便这样,他依然不言恨。却抛弃了姓名来往,不再当沈嵁,不去生活。
“既不恋红尘,脱去凡俗名,叫什么无非就是个标记了。豆蔻可以喊你嗳公子,老朽便叫你莫无吧!”
从此沈嵁有了一个居号来代替名字,也有了一个师父来代替家长。尽管对沈嵁来说,修不修佛都不碍着他厌世,参不参透更不影响他寻死。
也还记得来到凌家后初次病发,仲夏夜的凝重湿气里病榻缠绵,拼命捉紧的手,一念生,一念死。
晴阳求他:“放手啊哥!就一针,再活一次。”
沈嵁急喘,衣衫汗湿,断续地剖白:“在家的时候老想摆脱,没了那个家才突然明白自己原来一无所有。以前好歹还有个持家的借口,没有目标但有目的,现在我算什么?睁开眼吃饭睡觉等到夜里闭上眼,一天就混过去了。佛法叫人放下,舍得,我什么都放下了也都舍了,我参什么?又悟什么?不期待也不思考,生而无用,活着就是给你们看。可天天看着这样的我,你们又开心吗?晴阳,大哥很累了,不想折腾了。你撒撒手,大家就都解脱了。我放手,你们也放过我吧!”
晴阳一个劲儿摇头,眼泪流过面颊,伤心堵在胸臆,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疼,撕心裂肺。
“对不起,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诉说歉意,用力挣脱开双手,将金针扎进正确的穴位里。
沈嵁无力歪在床头,放弃了,也绝望,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