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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持玉淡淡地說:「你該走了。」
他的手從薄衾下掏出來,遞給蘇如晦一張和離書。字跡清雅端正,一如他的人。
蘇如晦沒接,嘖嘖感嘆:「相公,你好生無情。」
桑持玉保持著遞給他的姿勢,擺明了他不接桑持玉就不動。
「我走了,你怎麼辦?」蘇如晦看了眼那翻著肚皮睡得流口水的老狗,「你就指著這玩意兒照料你?」
「與你無關。」桑持玉嗓音冷硬。
這模樣倒是有幾分熟悉,讓蘇如晦想起了他以前的樣子。
蘇如晦看他壓根也沒指望誰能照顧他,他就等著死。
不就被打斷腿還被剝了秘術麼?他蘇如晦早就沒有秘術了,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十八歲被趕出秘宗混跡黑街,二十五歲藥毒發作,日漸虛弱,他都沒放棄,這小子現在就自暴自棄成這樣了,果然是個沒受過生活毒害的孩子。
蘇如晦感到頭疼,換了個說法,「有人要殺我,萬一我出去,沒走幾步讓人宰了怎麼辦?好歹當了四天夫妻,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我?」
桑持玉這回不吭氣兒了,但也只有一會兒,他道:「你會有辦法的。」
蘇如晦挑眉,「你怎麼知道?你就這麼信我?」
「你總是有辦法,沒什麼能難倒你。」桑持玉將和離書放在他面前,「而我是個廢人,只會成為你的拖累。離開吧,不要在我這裡浪費時間。」
蘇如晦低頭看桑持玉寫的和離書,上頭沒寫什麼內容,無非「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之類的套話,只不過末尾多填了幾筆,寫著:
「伏願郎君身強體健,千秋萬歲。」
蘇如晦不自覺地笑,桑持玉祝他活成千年老王八麼?
「行,我先收著。不過我沒打算走,反正你現在也打不過我。」蘇如晦將和離書疊在懷裡,爬下床榻,「我去給你做早飯。」
好歹認識這麼多年,他沒法兒放任這小子自生自滅。
說完不管桑持玉如何反應,他趿拉著鞋就走了。廚房裡的米糧快見底了,蘇如晦做了碗瘦肉粥,放在桑持玉的炕桌上,然後踹了腳老狗,「跟我上街買菜去,要不然今兒肉沒你份。」
臨走前翻了翻江卻邪的寢居,蘇如晦悲哀地發現這廝沒留下多少錢,手裡的存銀頂多再活十來天。桑持玉更不用問,他那屋一眼望得到頭,除了破爛就是破爛,一看就知道沒錢。系統這糟心玩意兒,除了說垃圾話一點兒用都沒有,怎麼就不能發布點任務讓他掙錢?
目光掃向地上橫七豎八的鐵閥門、軸承和平衡儀,蘇如晦摸了摸下巴,這些破銅爛鐵說不定能利用起來。暫時不想了,買菜要緊。兇手針對的是江卻邪,桑持玉一人兒待著沒事兒,否則他前夜就得死。蘇如晦揣了點碎銀,安心領著老狗去城裡。下大雨,沒有馬匹,馬廄里只有一匹報廢的傀儡木馬。他們只好走路,一人一狗撐著傘走了小半個時辰,趕在晌午之前進了城。
雲州是大靖最大的州,不算治下的三十九個鄉縣,光主城便足有五十多個坊市。橫平豎直的天街切分了各個坊市,將它們豆腐塊兒似的碼在一起。一座高聳入雲的雕像座落城中,巨大的鐵灰色臉龐滿目慈悲,寂然若神。那是桑持玉的師尊,也是崑崙大掌宗澹臺淨的塑像。老東西六十大壽那年江家家主江懷蒼動用數萬民工完成了這座石雕。所有屋舍高樓圍繞塑像輻散而立,因為人口過於密集,屋舍相互堆疊猶若高塔,遮天蔽日,彼此之間連著無數凌空棧道。石像腳下行人倉皇,微小如螻蟻。
蘇如晦走在凌空棧道底下,頭頂站了一群滿面撲著白粉,穿著大紅石榴裙的妓女,嬉鬧聲穿過雨幕。酒坊屋檐底下各色燈籠迎風而動,燭光透過顏料紙,光也是五顏六色的,打在女人慘白的臉上,一個個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