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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守球員仿佛是突然出現在梧桐樹下的。他彎著腰,身子前傾,前後左右移動步伐。寧靜的光茫柔和地打在他水紅色的臉上,仿佛是紫外線還不忍心侵占他乾淨的面孔。他的眼睛十分有神,也很單純,那樣的睫毛就像麥粒上的穗須。
第95節:西藏的天堂時光(57)
遠處,金色夕光中又走來了幾位手裡拿著貝蕾帽的少年。他們光著頭,肩上戴著鮮明的一道或兩道橄欖枝。嶄新的迷彩服被他們高高挽起衣袖。他們裸露著黃銅般的手臂,向著那只在黃沙里打滾的足球馬不停蹄地奔去,眼裡閃爍著必勝的信心和渴望。一個滿臉長著青春痘的少年把腮鼓漲得通紅,大聲吼道:臭腳,傳球呀!你別再一個人臭美了。這時,操場邊陸續多了一些東倒西歪的影子,虛張聲勢的掌聲和喝彩聲從這些影子裡飄來盪去。他們的吶喊在塵埃之上起起落落,比軍營之外常常飄著零星夏雨的校園多了一些激情、自律、馴良和雄霸之勢。這主要源於那一身刺眼的迷彩。
這些十六七八的少年大多都是來自四川、雲南、貴州、甘肅等窮鄉僻壤的農家子弟。他們在家時,幾乎沒有幾個真正走進正規的籃球或足球場上躍躍欲試。只有到了這極地邊關的連隊,因為沒有仗打,他們才有時間打球和踢球。儘管球場不像球場,但他們一招一式,從不馬虎。即使球門也沒有,但他們並不在乎就利用兩襠之便。比起那些連球也摸不著的更遠更為艱苦的哨卡兄弟,這足以讓他們把一個下午的快樂當作半個世紀分享了。他們把千里迢迢的一腔熱血踢得滿頭大汗,甚至粉身碎骨。因為他們內心裡積蓄了不計其數的期待和希望,因為他們身體裡積攢了無處可泄的衝動和欲望。他們是背著子彈上了膛的步槍在這裡沐浴日月的向日葵。當然他們沒有機會扣動機。他們甚至沒有扣過一次扳機的機會。他們過早夭折了英雄的夢想。和平時期,他們根本找不到目標扣動扳機。那些大搖大擺讓人生畏的土撥鼠是他們今生今世的朋友。他們除了因球引發戰爭,別無戰事。那賣命的架勢跟舞場上的&ot;踢死狗&ot;真有區別。
天色即將破曉,風沙穿過耳。
營房裡忽然鑽出一個手捏桌球的少年。他沒有拍子,就在堅硬的泥地上用手掌上下拍打著。我很久很久沒有看見過這樣熱烈又單純的少年的臉了,就像我多年多年沒有看到我們校園裡那一堆爛石砌成的桌球檯了。他單純得像一塊晶瑩剔透的玻璃,仿佛可以讓我從中找到那些易碎的往事。他嘴唇上有濃濃的毛鬍子,他的腮上有一長溜汗毛的陰影。我相信,等不到退伍他就能長成一個像我這樣一半開朗,一半靦腆,似乎漸漸就沒有了太多戰爭欲望的男人。
他不知道山那邊就是紅塵。
我在心裡暗暗地欽慕他們。
作為一名穿軍裝的藝術工作者,如果我寫不出一部《西線漫記》饋贈這些遠離紅塵的少年,那麼我就只寫一句話。一句有別于贈言的那種話。我願與遠離紅塵的少年日夜共勉。就在昨天,你們不知道我也是一個遠離紅塵的少年。我像一朵向日葵在清泉流過的雪山下含笑佇立了兩三年。那時,我真希望我的微笑可以拒絕悲傷。並且,讓全世界熱愛和平的人們知道--
在中國的大西南,永遠有一條青春組合的國境線! 小憫: 你好嗎?
昨晚我做夢了。夢見你因為長時間收不到我的信,別無選擇地成了別人的新娘,我後悔地流淚了。我恨自己不能立馬走出眼前這一重又一重的山,回到你身邊,一拳將那小子打倒在地。我恨這裡寸草不生的山,因為它整天堆著雪的面孔。不過,聽說過了這座最高最險的山,就可以看到人了。每當想到過了這座山就可以看到人,我就十分喜歡這裡的山。你想過山里和山外的生活嗎?你還在挨哥哥的揍嗎?不管是好是壞,我都喜歡和你在一起。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