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第1/2 页)
他悠悠從樹下走出,看來不過行走了數步,卻扎眼從樹下來到了那孩子身邊。
那少年看眼前的唐門弟子,容顏俊麗,氣態高華清貴,整個人都僵住。
唐笑之沖他微微一笑,卻道:&ldo;你放心,他既不殺你,我也不會殺你。&rdo;
少年後背的汗這時才落下來。
唐笑之一時頓步,眼底深沉無邊,笑意卻疏朗從容,&ldo;遼氏宗親,雖狂放無禮,也自有傲骨,既有睥睨天下的野性,不到山窮水盡氣運斷絕之時,又何以有這般草寇行徑?&rdo;他漫不經心蹲下身子,拉過那孩子薄有老繭的一雙手,&ldo;他是不想殺一個孩子,可我卻一向睚眥必報,心腸惡毒。&rdo;
微微有風,雪上飄起一抹刺眼笑意,可稱清華,柔軟飄忽。
短暫的沉默後,荒原上驚起一陣悽厲叫喊。
白色的老虎踩著梅花印,露出鮮紅的長舌。
唐笑之微吟片刻,終是搖了搖頭,有些圈套,哪怕從一開始知曉了是圈套,也不得不為了那一點兒渺茫希望去送死。
他用扇子敲了敲頭,冷笑一聲,道長啊道長,這世上本沒有死路,可送死的傻子多了,路也就變成了死路。
秦川的風像一把尖銳的刀。
雪地里幾道黑影猛然撲出,撲向風雪裡冉冉而來的一人一馬。
柔韌無匹的掌勁,撞上人的腹部,墜落在雪地里,就彈起一陣白色的冰粒。
一聲輕而輕的嘆息,白色冰原轉瞬化作血海。
這是沈南風遇到的第三批人,與其說是攔他,更像是引他往一條預定的路上走。
他知道自己該退回去,可是,這條路上已經行走得太過於艱難,更不敢因為一點可能,滿盤皆輸。
頭上飄著的,如同冬日的沉沉雲色。
秦川大雪的時候,天就變得深而沉,哪怕朗朗白日,也有烏雲翻覆重疊,含糊不清。
他什麼都不在意,只是忽然覺得憂傷。
那個孩子和他太像……以身作餌,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吃得乾乾淨淨。
他靜靜站立在滿地血污里,滿身清寂,目光如晨霜曉雪,哪怕落在一地風煙里,那濁流獨逸的氣度,依舊讓人心折。
唐笑之說得沒有錯,那本是一個真武山上,不見紅塵的修道人。
沈南風慢慢跨出一步,看腳下落出一個紅色的印記,受驚一般皺了皺眉。
人人都說,江湖子弟江湖老,倘若安樂富貴一輩子,倒仿佛是折辱了江湖兩個字。於是走進江湖的時候,大多數人哪怕知道身後之苦,哪怕知道此路驚險萬惡,也不過憑一腔意氣,磊落而來,零落而去。
倘若當真為一己之道,能事所欲從之事,縱然千辛萬苦,又苦從何來?
然而……江湖路上,本心最難尋。
他忽地想到唐笑之的眼睛,不知為何,每每看見那雙眼睛,他心中就能安靜很久。
滄海橫流,濁浪滔滔,可只要看見他的眼睛,就總覺得,這世上總有一處地方是能夠讓自己安靜上片刻的。
從那雙眼睛裡,能看見碧水南風,看見溫柔旖旎的年華。
沈南風牽著馬,一步一步往前。
數道黑影從周圍的雪樹里撲出,直欲取其性命。他肅手而立,看那幾道黑影四面八方地倒落在地,開成一朵血色蓮花。
風也蕭蕭,雪也蕭蕭。
聳立的肩終於放鬆下來,眉頭卻又因為令一重緣由慢慢挑起。
那是‐‐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這句詩總帶著一些關於時光和年歲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