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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誰呀?」
「肯定疤瘌五老娘唄,咱一中就他一個住院的嘛。」
趙兵在一樓的特殊接見室門口候著,等二龍出來,準備幫他拿東西。王老三喜氣洋洋地過來,從後面一把摟住我笑道:「老師又能見閨女啦,幸福哦。」
我從他的擁抱里分解出來,笑道:「你家裡誰來?」
「我給我大姐寫的信,肯定是外甥女來唄,我大姐癱炕上快三年了……老師你說我愧不愧?」老三望著我,臉色灰了一下。
我說你愧什麼呀?
他把先前跟華子說過的話又跟我倒騰了一遍,說他在外面風光的時候,不顧家,跟兩個姐姐身上也沒有奉獻什麼,現在進來了,還得讓人家來接見。「愧啊。」老三感慨著。
上面一叫,我們蜂擁向樓梯,互相推搡著,都想擠到前面。
當我看到父親消瘦蒼老的面容時,歡笑的臉色立刻沉斂下去,心也感覺壓抑了,幸好有琳婧和女兒在旁邊,氣氛才勉強活躍起來。
看到父親操勞的樣子,我張不開口,倒是父親先跟我說:「有個消息——」父親的嗓子有些沙啞,煙抽得太多的緣故,「……游平聯繫了一個女同學,叫……」
「臧天愛。」琳婧接過來說。
「哦,那是我下一撥的學生會主席呢,怎麼樣?」
「她姐夫正好是你們這裡的管教,就是不知道在哪個隊。過了年,他們可能來看你。」父親告訴我。
琳婧看我熱情有些高漲,接著說:「我跟游平說了,可能的話讓他們關照一下你。」
我表揚道:「琳婧你成熟多了嘛。」
父親在旁邊舉著話筒無語,臉沉著,很無奈的樣子。
「你在裡面,要跟管教多交流,別跟那些犯人學壞了。」父親囑咐道。
又跟女兒逗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到了時間,跟家裡連一句新年祝福的話也沒說上。怏怏地往外走,到樓下一領物,我就傻了,怎麼送了這麼多?兩個大蛇皮袋子,全裝得滿滿的。
看其他人,東西也都不少。真是要過年了。
我興奮得直發愁:「怎麼往工區弄啊?」
王老三拎著兩個塑料兜過來,興沖沖地說:「今年過個好年。老師,咱一堆過吧,熱鬧。」我順口說:「行啊,還怕熱鬧?不過你得幫忙拿東西呀。」
幾個人一哄一鬧地,居然連拖帶抬,把東西就運了回去,也都累得夠戧,當場瓜分了我一包水果走,算是酬勞。
工區里也瀰漫了喜氣,許多接見回來的,還在抑制不住地聊著,互相分享著喜悅。我注意到,那些家裡沒人來的,都默默地幹著活兒,像被不斷拍打著的石塊兒,匍匐在歡樂的浪花下面,在一次次散碎而殘酷的衝擊下,顯得落寞沉鬱。
外面禿禿的樹叉上,一隻喜鵲兀自叫著,聲音有些烏鴉的樣子,讓我奇怪地懷疑起來,想它背羽上的白翎,是不是被人惡作劇漆上去的,本來就是烏鴉吧,監獄裡能有幾隻好鳥?
浮躁了一陣,就得面對現實了,我們的現實就是網子,接見日並不是法定節日,改造永遠是第一位的,接見需要的時間只需要半個多小時,所以生產定量還是堅挺著不肯下調。我跟大夥交流了一會兒接見心得,就趕緊坐下來,把心和屁股都落在凳子上,迅速投入角色了。
一邊手忙活著,心還是不能平靜。腦子裡想的是游平挖掘出來的女同學:臧天愛。留著男孩子一樣的短髮,普通但活潑的臉,開朗的性格,調皮的嘴巴,管我喊「老麥」,管游平叫「油瓶兒」,加上伶俐雜糅著凌厲的作風……似乎沒了,臧天愛給我的印象就這樣。
大著臉說,臧天愛上學時追了我好長一截,最後叫我給甩下了,我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她對政治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