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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講座之夏坐父親的車子回家。外面下著濛濛細雨,雨刷嘩,嘩地緩緩刮著。父親一直沒有說話,之夏也不敢說。只在快到家前面的最後一個紅綠燈處,父親轉過頭很溫和地說:「我看這些學校都不錯。你就報個一流大學吧,你挺爭氣,弟弟該向你學習。」
那一刻,之夏清楚地看到父親眼裡的侷促和不安,好像在對一個陌生人禮貌地說話。
他們都跟她說隨便,她喜歡去哪裡就去哪裡,想上什麼專業就上什麼專業,錢不是問題。
之夏在聽到隨便那兩個字的時候突然醒悟了,沒有人關心她去哪裡,因為她微不足道。於是她在第一志願上填了現在這個學校。
離開的那個清晨,母親因為要給弟弟做早飯,沒去送她。父親親自開車把她送到車站。車站上有很多父母,而那很多父母都是跟著孩子一起坐車的。
父親看到這些父母,竟流露出一點緊張,把她匆匆送上車就走了。之夏默默地看著,他表現得實在太像一個逃兵,不由女孩不嘴角掛起一絲嘲諷的笑。
她多次讀過朱自清的「背影」。也多次拿那個清晨父親倉皇離去的背影做對比。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她的感受--「慘澹」。
到了學校她給父母打電話,告知自己宿舍的號碼,還特意說:「媽媽,你拿紙筆記一下啊。」
「嗯,嗯。」
下一次打電話回去,母親尷尬地說:「我記在一張紙上,塞在兜里,洗衣服的時候忘記拿了,你再告訴我一次你的電話。」
掛上電話,她坐在宿舍里,忘記了去吃晚飯。
她選了一所學校,特意離家不遠也不近,不近是為了有掛念的可能,不遠是為了可以最快的回歸。可是,她又天真了。
她的家,其實只是那一張張匯款單。
那是她剛滿十八歲的初秋。她所有的單純,熱烈,憧憬,隨著枝頭的黃葉一片一片落下,只剩一顆光禿禿的心。
後來有一次,小叔叔企圖安慰她,說了一句:「人和人是講緣分的。哪怕是父母和子女也是如此。」
原來血緣也不能帶來緣分。她默默地低下頭。
小叔叔又說:「你爸爸媽媽不可能不愧疚。但是孩子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對他們的錯誤,而寧願選擇遺忘。」
她記住了這句話。如果有片刻的軟弱或者又起了不切實際的希望,她就用來提醒自己。
陳之夏,是被遺忘的錯誤。
所以,她要被人記得,不管以什麼方式。
(十一)
回到家以後,之夏吃吃睡睡,餓了就下去買東西吃。也沒有人管她。家裡比她更懶的是陳得願,整天打遊戲,打完了就睡,睡醒了去冰箱裡找蔣明月給他留的飯菜。
陳得願比之夏小兩歲,馬上就升高三了。為此家裡還給他請了個家教。
之夏跟高中同學出去玩,忘記了拿東西,又折回家裡。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嘻嘻哈哈的聲音,也沒多想,開門就進去。弟弟的房門半掩著,之夏還是一眼就看見那個女孩褪到一半的襯衫和胸罩圖案,而陳得願已經慌慌張張地站起來。
她鎮定自若地走進去,拿了自己的東西,連看都沒有再看那兩個人一眼。
陳得願一定害怕極了。
之夏卻不打算說出去。她要等著,等著有一天陳得願的雄性激素分泌到失控,看看陳晉和蔣明月的表情。
成績那麼差,還忙著跟女孩子發生關係。之夏輕蔑地冷笑。
陳晉和蔣明月實在很有趣,難道一點沒有看出這個家教會給孩子帶來什麼影響嗎?
當然,他們如果夠聰明,就不會讓自己的女兒當自己是敵人,而應該起碼維持一下表面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