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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光寸寸破碎,鐵鏈倒飛回車中。郗沉岸一抬手接住了鐵鏈,他捻了捻上面崩碎的口子,輕嘖一聲:「眾生願……」
神道修士多用香火之力,生怕被香火中的眾生心念侵擾,迷了自己的神智,煉化之前,需百般洗鍊,滌去其中繁雜的欲情。到了冀地這裡,卻正相反了,這些繁雜心念正可為之所用。這是渾沌的道。
眾生願。眾生心念。
說白了,不過是凡塵眾生的貪嗔執妄而已,求利好,求宣洩。
然而這些除了迷神本無他用的虛幻心念,到了渾沌手中,卻擁有了可怕的偉力。
在盞盞燈花與神聖祭樂當中,以香花與彩綢裝飾的神車自發而動,除了主位神像的神車,其他幾輛神車各自迎向了西南北向的老病死苦。
西面的神車中走出一個手持金杯的神像,從杯中傾出無盡香花,破開陰霧,淹向大黑棺。
棺旁鬼影吹打著冥樂,死苦之骨坐在棺木上,裂痕遍布的骨節敲了敲棺蓋,在咔咔輕響當中,晦暗的死意驟然濃烈,靠近的飛花皆枯黃凋零,無聲墜地。
南面的神車中走出一個乘坐吊睛白額大虎、身繞飛仙無數的神像,伸手一指,大虎與飛仙便壓向瀰漫了整條街的幽光。
皮骨支棱的瞎眼病狼咧了咧嘴,每一道飛舞的青色幽影當中都隱隱顯出一個或生膿包、或有潰爛,現種種病苦相的可怖身影。巨大的狼影與病狼同步,悍然撲來!
北面的神車中走出一個戴蝴蝶面具的神像,盈盈彩光飛舞,抵住了模糊褪色的街道變化。
拄拐的老人停在神廟前,在彩飾的車帶著神聖威嚴的壓迫力向他駛來時,顫巍巍地抬起頭,發出一聲蒼老的嘆息。陳舊的灰塵像大雪一樣落下。
三面異象升起,郗沉岸目中燃起幽戾的鬼火。
他所面對的,是最棘手的,渾沌化名的神像。這座神像還端坐在神車當中,在發出那一道目中利光之後,還沒有動彈。
郗沉岸如一道幽影倏忽穿出鬼車,向著渾沌化身的神像直擊而去。
那只是一座神像而已。
神車之前,郗沉岸身影突兀出現,他停在那裡,猛然抬頭。
神廟中淡青的香火升到天空,匯成遮天的雲。
星月皆暗,陰陽之間,第三種力量倏然降世。
整個冀地乃至部分大殷舊地上,皆升起了淡青煙氣,將大地籠罩在煙氣當中,回應渾沌的力量。
在此共鳴當中,冀地諸多神廟的樞紐之城裡,暗下去的燈火漸明,城中被定住的凡人身上似乎也要升起淡青煙氣。
在愈發激昂的鼓樂當中,漫天青雲如同天傾一般壓來!圍困神廟的諸多妖鬼,被這威勢沉沉一壓,竟動彈不得。
眾生願,願滅鬼怪,維護舊道!
車中神像似笑非笑,雙目嶄然。
這是渾沌在人世間的根基,根基不毀,這些神像就不滅。冀地的廟宇與神像,勾連成了一座大陣。
但這裡是大天地,不是他的小世界。
這裡的眾生,可以輪迴往他處,此生迷妄於冀地,前塵卻未必仍不知苦。
錚原本幽澀的琴音忽泠然而起,像一聲冷嗤,震散漫天青雲。
被強壓低頭的諸鬼在這琴音中抬起頭來。
兩腮凹陷的老人、殘腿缺臂的勞役、枯瘦僵木的女子、模樣古怪的孩童、傷痕累累的妖獸……他們跟在他身後,執念里迴蕩著死去的怨煞:供神、建廟、獻仙、試道、鬥獸……
生時不知自己為何而生,死亦不知自己為何而死,渾渾噩噩,身在苦海,不知其苦,反向更深的苦海里跋涉,以為抱薪可以救火。指望傾家蕩產地供奉神廟能夠脫離苦難、指望如痴如狂地敬奉神仙能夠成為高人。以貪嗔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