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妈妈(第1/2 页)
原来江允知和郑晚西一直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比起她在噩梦间辗转的恐惧,她们的痛苦更像是身处地狱,受苦的亡灵嘶吼哭嚎着要把她们一起拉下去,鲜血和泪水淋漓。
难怪当年照片上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郑晚西会变成现在苍白腐朽的模样。
难怪江允知在死前连笔都握不住,她最后写出的字迹像是枯败扭曲的树枝,在冬日里伶仃地伸展着。
这树枝将江折雪的心贯穿刺痛,让她此刻心如血滴。
身后的栏杆将她的后背硌得生疼,而她低垂着眼,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泪水。
宗一合开口问道:“你现在感受到了痛苦吗?”
他看着面前垂眼沉默的女孩,像是有些遗憾她此时的反应。
但没关系,今天要说的还有很多,他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彻底崩溃。
宗一合轻声细语道:“你母亲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发作过吧?”
“但我看过,她看上去比当年的宣郁看上去还要可怕,就像怪物一样躺在地上抽搐痉挛,她啃食自己的血肉,用头去撞墙……看上去和发狂的畜牲没有区别。”
他一步步靠近紧紧抓着栏杆的江折雪,声音轻柔:“你看,人和动物其实没有区别,在濒死的情况下,一样丑态毕露。”
江折雪依然垂着头沉默着,宗一合看不见她的神情。
但他可以看见她袖子下发颤攥紧的手,指甲几乎要陷入栏杆。
“可是她爱你啊,江折雪,”宗一合声音轻轻,“她是你的母亲,她爱你。”
听到这句话,江折雪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慢慢抬起头,没有情绪的眼睛静静看着面前的宗先生,像是黑色的玻璃。
太遗憾了,宗一合心想,她居然没有流泪。
想来也是,她在母亲的葬礼上都没有流泪,现在又怎会如此轻易落下泪水?
宗一合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他需要她此时的痛苦,最好像是把心生生剜开,把绝望和悲伤从鲜血中捧出。
他轻轻说:“哪怕在那种情况下,江允知也没有把你忘了。”
“她把自己的头发生生从头上扯下来,身上脸上全是血,但她会抱着你的衣服,她以为你只有十岁,她说——折雪,你还记得我吗?你会怪我吗?”
宗一合微微笑起来:“她说,折雪,你不要忘了妈妈啊。”
江折雪死死盯着他,紧紧扣在栏杆上的手指已经开始疼痛充血。
原来江允知在死之前那么痛苦,原来她如此挣扎崩溃。
哪怕她已经意志崩溃精神错乱,她心中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女儿。
江折雪十岁时,江允知刚刚从日本回来,她们母女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面。
那时的她也穿着一身米色的长风衣,蹲下身,朝躲在老师后面的江折雪伸出手。
她说:“折雪,还记得妈妈吗?”
那时的江折雪小心地躲在老师身后,用陌生而茫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
江允知微笑着看她,笑容愧疚又心酸。
原来她到死还想着那一幕,她到死还在愧疚于自己在女儿生命中缺席的三年。
她说,折雪,你还认识妈妈吗?
她说,折雪,你不要忘了妈妈啊。
江折雪不自觉吐息着,像是想把胸口郁结的沉闷呼出。
可痛苦就像海水将她淹没,像是一场迟来的暴雨。
她在江允知的葬礼上毫无感觉,因为她感觉妈妈已经不会再感受到痛苦。
此时的她却一个人反刍着江允知死前刻骨铭心的绝望与悲伤。
母亲的痛苦在此时变得具象化,不再是噩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