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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言語,只動了動手指,輕輕拂在她的臉頰上,有安撫的意味。
圍場遇襲後第四日丑時末,銀川殿忽地騰起一陣喧嚷,殿中燭火頃刻間大盛,光芒透過朧月閣南面的菱花窗投在房中的芙蓉帳前,照亮了帳中人瑩潔的面容。
動靜驚動了睡夢中的皇后,她微蹙著眉坐起身喚進來守夜的宮女,言語間頗有些不悅,「外間何事?」
那宮女正欲開口作答,卻適逢林永壽在門外高聲喊了一嗓子:「聖上口諭,傳皇后娘娘即刻覲見。」
深秋的夜風寒涼,若穿得單薄了能將傷病吹進人骨頭裡去,皇后從朧月閣踏出來,攏了攏身上厚實的大氅,沉聲吩咐林永壽提燈在前方開路。
弦彎似得一輪月亮壓在翹起的屋脊上,尖尖一頭勾起青黑地夜幕一角,露出底下絨絨輝光。
皇后駕到,原本熱鬧的銀川殿一霎像被當頭澆了瓢冰水,里外都靜下來,一時越發顯得內寢中女子斷斷續續的抽泣格外明顯,皇后剛至橫樑底下,隔一扇青竹屏風,不見其景只聞其聲便可想像淑妃聲淚俱下控訴她的場面。
林永壽的眼力勁兒適時竄上來,行在前頭猛咳了一嗓子,腳底下快走兩步繞進屏風裡,假模假式地站在垂簾旁彎腰喊了聲:「恭迎皇后娘娘。」
淑妃話說一半止了音兒,側身坐在床邊,抬起眼看了看靠在床頭的皇帝,一雙翦水秋瞳欲語還休,凝結了比天高比海深的委屈。
皇帝已聽足了這些日子的來龍去脈,抬手細細抹去她臉上的淚痕,瞧著她溫然勾了勾唇,「別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腫了,你的委屈朕都知曉,這幾日著實辛苦你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辰時來與朕一同用早膳,午後朕還想聽你彈琵琶。」
他那雙眼睛尋常總似幽潭寒星,可若是漾著笑意看一個人,幾乎毫不費力便會教人產生天地之間只有彼此的錯覺,帝王的柔情對深宮的女人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慰藉。
淑妃霎時紅了雙頰,頷首喏喏應了聲,這才起身朝帝後行過禮,裙角迤邐擺出了內寢。
宮裡人有日積月累的習慣,帝後有事相談之時,旁人必不得在一邊礙眼。林永壽遂使了個眼色帶著滿屋的宮女盡都退了出去。
皇后行至殿中央停了腳步,目光落在皇帝尚且蒼白的臉上,出口開門見山,「皇上召臣妾前來所為何事?」
她所想他無非是要為圍場遇襲一事要個處置,或再為淑妃討個公道,左不過是壓了一胸懷的火氣要吵一場,何不早發泄早了事。
誰成想皇帝撐著手肘頗艱難地轉了轉身子稍稍向她這邊側過來,饒有興趣地問:「聽他們說這幾日你一次都沒來過,是不是朕若沒醒過來傳召你,你就打算在那邊直等著朕何時駕崩?」
她只遲疑了一瞬,隨即坦然道:「臣妾並非醫者,來也無用。況且太醫當日曾言皇上傷勢於性命無礙。」
皇帝挑眉噢了聲,沒繼續問若太醫說傷勢於性命有礙她又當如何,恐怕她會回答得更加理所當然:恰逢國公遠行之際皇帝突然駕崩,朝局必然動盪,屆時內憂外患,需要皇后殫精竭慮出面主持大局,哪裡會有多餘的心思來為個死人傷春悲秋。
他多數時候都厭惡她是姜家人,但也有少數時候——例如眼下,他不得不承認,只有姜家的出身與教化才能賦予她在山海波濤前仍舊淡然處之的手段。
「你可知朕在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皇帝說著忽地抬手招呼她,動作扯著胸前的傷口一陣刺痛,他嘶一聲,緩了緩,仍執意要她過去,「夢到當年你我大婚第二日,我因為夜裡輾轉難眠,誤了給太后請安的時辰,被她罰在慈安宮外跪著思過,那時候誰能想到將我從冰天雪地里拉出來的人竟然會是你。」
許是人在受傷的時候心上的盔甲會出現裂縫,也許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