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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我就從來沒夢見過她。」她低著眉眼,未曾發覺自己的聲音也柔和了些,「小的時候,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徐逸州聞言,細細看著她:「其實你跟她很像,幾乎是一個模樣。眼睛,鼻子,嘴……」
他手指虛空著一一點過,渾濁的目光緩緩流連,似乎是在追憶。回憶撕扯起情緒,不知不覺他動作越來越慢,後來眼皮顫抖,喉嚨哽住,悵然而索然地將手垂下:「……可惜還是不一樣。」
如果換作往日,希遙會對著他這番作秀冷笑:「你要是早這麼深情,她也不會死了。」
可今日卻說不出。再者同樣的話講了那麼多次,她也煩了。
於是她沉默,滿足他苦情的願望。聽徐逸州絮絮說起很久以前,跟周郁安在酒吧那場電光石火的相遇,再到他幾年後他包下全場,手捧玫瑰和戒指,對著已有身孕的她單膝下跪。
他似乎是犯了糊塗,忘了這美麗的故事已經從他口中講出過無數次。一遍又一遍,同樣的內容,也總是在同樣的節點結束,就好像那些哄小孩的童話故事,最後一句總是「王子與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前所未有的耐心,希遙靜靜聽著,沒插一句嘴。眼睛望著徐逸州咳喘起伏的胸膛,他比從前瘦了很多,顴骨突出,臉頰下陷,手臂也只剩一把乾脆的骨頭。
有些佩服他,一個故事講了這麼多年都不覺得膩,到老死之際還在鍥而不捨。
可誰說又不可悲,看似奢靡光輝了一生,美女香車,山珍海味,可到頭來回首,這輩子最美好的時光卻也不過這麼寥寥幾句。斯人已逝,往者無追,酒後夢裡,徒然漫囈。
希遙無聲而嘆,胳膊向前伸得久了,有些泛酸,她輕輕抽回。適時徐逸州沙啞的聲音也停止,故事講完了,他累了,也無別的話可說。
靜默半晌,他揩揩眼角,問起別的:「公司還好嗎?」
希遙應了一聲:「很好。」
「那他的呢?」
這是沒料到的話題,言語間的味道也不太對。希遙愣了愣,皺眉,等明白過他的意味,一時火大,倏地一下抬眼,剛才無端升起的憐憫哀傷也全都消散。
差一點就要出聲質問,下一秒她看見徐逸州虛弱而淺淡的笑容。心下瞭然的同時她想,發脾氣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我還以為你老了病了就安分了,沒想到手還是伸這麼長,」她按捺住自己,試圖平靜地瞥他一眼,「你找人監視他了是吧,那還何必來問我?」
徐逸州不言,坦蕩又安然的眼神,仿佛對自己所為供認不諱。
希遙盯著他,慍怒騰起,驟然再次開口:「好,你這麼好奇,那我也可以告訴你。他確實在跟他朋友一起做公司,而且做得很不錯,這些年順風順水,最近有新產品快要上市。他很聰明,也有能力,用不著你費心。有這精力還不如省省,想辦法多活幾天。」
衝動地說完,希遙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恨恨別過眼去,心裡鄙夷他的手段,抬起手捏著眉心,一張臉是冷的。
徐逸州卻不惱,慢悠悠說道:「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我可沒監視他。」頓了一頓,又說,「是他自己告訴我的。」
她話難聽了些,卻是情有可原;也很符合她秉性,那孩子他向來說不得,他一提,她絕對會生氣。
他明知故犯,心知她的惱怒是施捨,而現在,他得到了施捨。
癢意沿著喉管攀上來,他抑不住地咳嗽幾聲。胸腔一陣鈍痛,喉間也滿是血腥味,徐逸州哆嗦著扯過紙巾擦拭嘴角。
身體已經難受起來,可看見希遙怔愣又困惑的神情,還是努力維持精神,微微一笑:「原來當年他找我借錢開公司的事,他還沒跟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