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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怎麼都變了?」變得這樣沉默寡言,心裡像是裝了千斤的心事。
「因為父母去世吧。」
那時高毅父母都在鎮上的工地上幹活,每天早晚都由父親騎摩托載著母親。有天下雨,天黑路滑,摩托車失控,兩人隨著摩托一起衝進了馬路邊的水庫,過了好幾天人才被打撈起來。
「他們剛過世我都沒感覺,葬禮上沒哭,被親戚指責。後來就退學,跟著伯父去打工,每天都累,也沒空想這些。春節回到伯父家過年,他家棉被不夠,讓我回家拿。我沒找見,下意識問我媽被子擱哪兒了,卻沒人回應,才真正感覺到他們都去世了。」
高毅難得說這麼多話,也從未和別人分享過當年經歷那些事時,自己的心情。
不知道是吃飽了,還是高毅這些平凡的人生經歷具有催眠的效果,蘇雪青逐漸睏乏。他先是靠著沙發,接著身體有些歪,靠在了高毅肩上。
他問他:「那時你哭了嗎?」
「哭了。哭得睡著了,我伯父見我很久不回,找了過來。」
「現在呢?」
「現在沒感覺,我都記不清父母的模樣了……過了太久。」
蘇雪青輕輕嘆氣,像是安慰高毅,又像安慰自己:「我們都是要先從親人身上學習死亡,然後再自己去經歷死亡,這是對每個人都殘酷的公平。」
高毅拿過沙發一端捲起的棉絮,抖開給蘇雪青披在身上:「你能接受嗎?」
「不由得我不接受。」蘇雪青抓著被子,整個人都往下縮了一段,「我父親這樣好幾年了,其實都有心理準備。」
「我晚上守,我姐和我媽媽白天守,是希望他在那一刻,有親人在身邊……只是還是很難受。」
「是啊。」
「我有點困,睡一會兒。」
「睡吧,我替你守著。」
蘇雪青枕在高毅腿上,安靜地睡了過去。
墓園門口,蘇雪青把他的車鑰匙給蘇青揚:「你帶媽回去,我還有點事。」說罷,他便停在另一邊的小皮卡走去。
蘇老爺子去世月余,今天是他的生日,一家人過來給他過冥壽。
蘇雪青的奧迪被蘇青揚先開走了,後面的皮卡才緩緩動了動,高毅問他:「我們去哪兒?」
「你有事嗎?」
「沒。」
「沒事陪我逛逛。」
這片墓園是城市最早的墓園,年深日久,通往墓園馬路兩側的樹也粗壯如斗,樹冠更如傘蓋。
初夏的樹葉還是翠嫩的綠,兩側樹冠把中間的路遮得嚴嚴實實,乾淨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撒下,在柏油路上留下稀駁光斑。他們在這路上安靜又漫無目的地往前,蘇雪青問:「有煙嗎?」
高毅掏出香菸和火機。
蘇雪青吸了一口,將煙遞給他:「抽不抽?」
高毅搖頭,以為蘇雪青睹物思人,問道:「還好嗎?」
「沒事。」過會兒他又說,「我爸去世我不怎麼難過,反而覺得他終於解脫了。我姐和我媽也都很平靜,我想是我們從最初就陪著他走到最後一刻,沒什麼遺憾的原因。」他深深地看了高毅一眼,「這些日子,謝謝你。」
父親再次病危,送去醫院,但他不願意再經受治療的折磨,一心求死卻也生熬了七天。
這七天是蘇雪青有生以來最痛苦的日子,不是身體勞累,而是看著親人等死這個過程的精神折磨。
幸而從第一天開始,高毅就陪著他。知道他負責守夜,便每晚都來,陪他吃飯,陪他說話,讓他靠著入睡。而高毅自己則是在那沙發上一坐一整夜,一點怨言都沒有。
這麼多年,蘇雪青從未對誰產生過依賴的需要,對父母的依賴也比一般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