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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這個情況,連自己都保不住他。
科舉推行五六年,選上來百十人,大部分配到了地方,做些主薄,吏員這樣的小官,為的就是不讓他們直接影響到世家大族的權力利益,引起反彈。他想著潛移默化試試看,也挑了幾個看著不錯的留在皇城,給了些不起眼的官職。只是這些人至此籍籍無名,就一個陸德海,走到了他眼前。
還是操之過急了。
撬動體制這種事情,本就應該拿出水滴石穿的功夫,一點一點的去磨。貿然派幾個馬前卒過去,除了損兵折將,沒什麼好處。
他雖用人,卻也護人,不會讓他的卒子孤身過河。先把人保住,退一步將來又是海闊天空。
容胤轉念間計議已定,便把眾犯錯臣子叫進來厲聲斥責。主犯陸德海即刻被褫奪了衣冠,念在賑災有功,遣返原籍陌陵治水。樞密院從上到下都被狠狠整治,連太卿都被摘了封號。經略督事有錯在先,本應狠狠責罰,他卻輕輕放過,只象徵性的罰了太卿俸祿。
兩院沆瀣一氣,他冷眼旁觀,早就心中有數。樞密院的太卿是個思慮多的,這次趁機整治,故意不平,為的是叫他們生出罅隙,松一松這塊鐵板。這還不算完,他把臉一翻,又換了副推心置腹的面孔,大講治水何等重要,叫兩院另闢吏員合作,成立專部負責治水諸事。他給這個新部門很大權柄,叫兩位太卿回去商量下,誰家出個人來掌管。
大餅一扔,兩家皆搶。他又埋了個疑心的種子,將來樞密院和經略督事再像這樣心無芥蒂抱成一團就難了。
他整治完兩院叫人退下,陸德海隨即就進來謝恩磕頭。容胤見他一臉的灰敗嗒然若喪,全然沒有過去的精氣神,也怕他就此一蹶不振,便難得的寬慰了一句,道:&ldo;朝中不是你待的地方,回家鄉出力吧。&rdo;
陸德海面如土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得趴地上連連磕頭。
他入了朝才知道干點事情有多難。經略督事裡看著風平浪靜,趟進去全是坑。他滿腔熱忱想好好做事,果然就有一大堆事情都堆到手邊。樣樣事關緊要,錯一點就是重責。那些輕鬆又有好處的事情,他一搭手就有人來搶,還笑眯眯的說是分擔責任,不勞他費心。他什麼都不懂向人請教,人家講解起來頭頭是道全是花架子,裡頭一點實質東西都不讓他碰。問得多了,眾人就說他愚鈍蠢笨。
一開始出去筵宴他還積極參加,可是席間聊的全是風花雪月,分茶斗酒的風流韻事,他心裡嫌棄這些紈絝子弟花天酒地,加上囊中羞澀,便婉辭不去。後來發現身邊人人熟絡,全是酒席上結交才明白,這喝酒風流只是面子,真正的里子在人情上。
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在經略督事裡孤立無援,一出了事全往他身上栽,叫他有嘴也說不清。
上一次他在御書房裡面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壯志凌雲,短短几個月時光再拜見,卻已是辦事不力,遣返原籍。他一向得意,覺得自己頗得聖眷,戴罪面聖還心存僥倖,想著能有一番陳情。哪曾想聖上雷霆大發,直接就褫奪了官位,連兩位太卿都嚴加訓誡。他兩股戰戰,聽著聖上終於有了一句溫言,登時滿腹的心酸,一個頭磕下去,泣聲道:&ldo;陛下!臣冤枉!&rdo;
容胤見他還想不明白,就點撥了一句,冷冷道:&ldo;不冤枉。一鈞之器,不可容江海。你若藏大賢能,就必有匡輔之時。下去吧。&rdo;
他字字如刀刮骨,說得陸德海自慚形穢,灰溜溜如喪家之犬。聽得聖上令退,就磕了個頭,躬身退了出去。這是聖旨褫奪官職,須得立辦,一出御書房他就被脫了官袍,只著一身素色裡衣出宮。若這樣狼狽離開,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熱鬧,虧得有位三等參政是舊識,幫他叫了頂小轎遮掩,悄無聲息的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