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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他到對過烤雞店買了一隻,她正肚子疼得翻江攪海,還讓她吃,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免有點反感,但是難道要他握著她的手?
夜間她在浴室燈下看見抽水馬桶里的男胎。在她驚恐的眼睛裡足有十吋長,畢直的欹立在白磁壁上與水中,肌肉上抹上一層淡淡的血水,成為新刨的木頭的淡橙色。凹處凝聚的鮮血勾劃出它的輪廓來,線條分明,一雙環眼大得不合比例,雙睛突出,抿著翅膀,是從前站在門頭上的木彫的鳥。
恐怖到極點的一剎那間,她扳動機鈕。以為沖不下去,竟在波濤洶湧中消失了。
比比問起經過,道:&ldo;到底打下來什麼沒有?&rdo;告訴她還不信,總疑心不過是想像,白花了四百美元。
&ldo;我們這真是睜著眼睛走進去的,從來沒有瘋狂,&rdo;之雍說。
也許他也覺得門頭上有個什麼東西在監視著他們。
&ldo;明天有點事,不來了,&rdo;他說。
她乘著週末去看比比。比比轉學到她妹妹的大學裡,姐妹倆都人緣非常好,但是上海對印度人的歧視比香港深,因為沒有英帝國的一層關係在裡面。本地的印度人大都是異教,不通婚。同教的也寧可回家鄉娶媳婦,嫌此地的女孩子學壞了,不夠守舊。英美人又都進了集中營。她們家客室里掛著兩個回教君主的大照片,伊朗國王為了子嗣問題與埃及的御妹離婚後,又添上伊朗國王的相片,似乎視為擇婿的對象。比比有一次向九莉解釋。照他們的標準,法魯克王不算胖‐‐當然那時候也還沒有後來那麼胖。
法魯克後來娶的一個納麗曼王后也是平民,開羅一個店主的女兒,但是究竟近水樓台,不像戰時上海那麼隔絕。九莉心裡覺得奇怪,但是回教的世界本來是神秘的。他們家後門口小天井裡拴著一隻山羊,預備節日自己屠宰,割斷咽喉 …有小馬大,污暗cháo濕的鬈毛像青種羊,伸著頭去吃廚房窗口菜籃里的菜。
這天剛巧無處可去,沒電影看實在是樁苦事。九莉忽然想起來,那畫家徐衡曾經把住址寫給她,叫她隨時去看他的畫,問比比有沒有興趣,便一同到徐家去看畫。
徐家住得不遠,是弄堂房子,從廚房後門進去,寬大陰暗的客室里有十幾幅沒配畫框的油畫掛在牆上,擱在地下倚著牆。徐衡領著她們走了一圈,唯唯諾諾的很拘謹。也不過三十幾歲的人,家常卻穿著一套古舊的墨綠西裝,彷彿還是從前有種唯美派才有的,泛了色的地方更碧綠。
之雍忽然走了進來。九莉知道他跟徐衡很熟,卻再也沒想到他剛巧也在這裡。他有一次在她家裡遇見過比比,大家點頭招呼,房間裡光線暗,她也是偶然才瞥見他滿面笑容,卻帶著窘意。比比的中文夠不上談畫,只能說英文。九莉以為窘是因為言語不通,怕他與徐衡有自卑感,義不容辭的奮身投入缺口,說個不停。尤其因為並不喜歡徐的畫,更不好意思看了就走,巡視了兩遍,他又從內室搬出兩張來,大概他們只住底層兩問。欣賞過了方才告辭,主人與之雍送了她們出來。通往廚房的小穿堂里有一桌麻將,進出都沒來得及細看,彷彿都是女太太們。
次日之雍來了,方才知道他太太在那裡打牌。
&ldo;偏你話那麼多,嘰哩喳啦說個不完,&rdo;他笑著說。
她只笑著叫&ldo;真糟糕。&rdo;回想起來,才記得迎面坐著的一個女人滿面怒容。匆匆走過,只看見彷彿個子很高,年紀不大。
&ldo;她說:&l;我難道比不上她嗎?&r;&rdo;
他說過&ldo;我太太倒是都說漂亮的。&rdo;九莉看見過她一張戶外拍的小照片,的確照任何標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