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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他妹妹麼才鄭玉松喜歡他妹妹,疼他妹妹,可是那一次他當著他妹妹的面摔了茶壺i是秋天割稻的節氣,大少爺不在,去外邊收租去了。炳爺賠他吃了飯,就把他引到左角院,讓他在廊亭里歇著。我剛好從柳鎮給老爺抓藥回來,炳爺塞給我一把茶壺,支我去伺候客人,陪客人聊天。鄭玉松知道我剛剛去過柳鎮,就問我看見人頭沒有。我說前幾次去就看見了,只是沒想到這次去它們還掛在那裡,人頭上都沒有肉了,白花花地掛著算是怎麼一回事!
他說:朝廷用這些骨頭來嚇唬人。你害怕麼?
我說:不怕。每回看都可憐他們。
他說:可憐誰?
我說:可憐掉腦袋的人。他們真慘。他們家裡人看見他們這個樣子可怎麼活?殺就殺了,埋了多好。單單把一個腦袋掛起來,太慘了。
他說:你心眼兒不錯。等哪天我的腦袋掛上去,你可憐我麼?
我愣了一下,沒接話。
他說:等到了那一天,你不用可憐我。你要有膽量就對著我腦袋說幾句話,讓我試試能不能聽見。一你看怎麼樣?咱倆一言為定吧?里他說得很認真,我不知怎麼說才對。我正要說,他憋不住笑了。我這才清楚他是說了笑話,我想不出他的腦袋怎能會給人掛上去。是笑話就對了。
我忘不了他抬著下巴大笑的樣子。他喉嚨上有個很大的疙瘩,比一般的男人都大,像個小蘋果。
他沒笑完,少奶奶進了院子。
她說:哥!笑什麼呢?
她哥說:笑你呢!你怎麼瘦了?
她說:誰瘦了?光漢過一會兒來。
她哥說:光漢這麼使喚你,我可不答應!看你這一手漿糊,他要沒錢僱人我替他出錢行不行?
鄭玉松又哈哈大笑。
少奶奶沒有笑。她笑不出來。我見她在石桌旁坐下,眼睛有點兒濕,連忙退遠點兒。見她半天不說話,我乾脆退到我的小耳房去了。我在竹床上躺了一會兒。我有點兒累。我聽到一些聲音,可是沒想到他們在吵架。我推門出去,聽到鄭玉松吼了一聲。
他說: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少奶奶說:你找誰不行,偏要找他互鄭玉松說:他願意i你管他也罷了,還要管我?戈少奶奶說:你也不問他行不行?你要找他干,不如我來干,你怎麼不找我干?!
鄭玉松說: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女人不要管i你要忘了這是鄭家的規矩,我現在就告訴你r少奶奶說:這是曹家!
鄭玉松急了,說:曹家怎麼樣?曹家怎麼樣?
他用拳頭砸爛了茶壺。
茶水濺了他和他妹妹一臉。
我呆了。
少奶奶先看見了水塘這邊的我。
他們不說話了。
二少爺從古糧倉趕回來,目光硬硬的,塌著肩膀。他在石桌旁站了一會兒,隨後引著鄭玉松去上房說話。少奶奶一直坐在那裡,眼睛盯著亭榕的一個地方。我拿了竹箕子和條帚悄悄走過去,把茶壺的碎片掃起來,我不想說話。可是我實在忍不住了。
我說:您別著急。有什麼幹不了的事情,您找我。多難的事兒我也不怕,您儘管吩咐就是了。
她說:耳朵,掃淨了回去吧。
她不看我。
她腳底下踩著一塊茶壺的碎片。
我跪下來。
我說:您抬抬腳。
她的腳抬起來。鞋上沽著鋸沫,布襪上蹭了樹皮的碎屑兒。
我把瓷片捏住,心口憋得難受,不想動,想永遠這麼跪著。我想摸她的腳j我說:您別傷心了。
她說:耳朵,你懂什麼呀?
我什麼也不懂里我是奴才,我當然什麼都不懂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