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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盯著棋子。
她丈夫盯著棋子。
大路呢?
自然也盯著。
我知道他的目光去了什麼地方。
他看她的手背。
看她衣領里又白又長的脖子。
他看她的鬢角。
看她的耳朵眼兒。
看她嘴唇上邊的汗毛。
看她的下巴。
看她撐在衣服裡面的奶子!
他的眼在剝著她了。
他滿不了我。
他想吃她!
二少爺說,該你走啦。
大路用手遮住腦門兒,呻吟了一聲,像是走投無路了。他把手拿開的時候,像羊羔一樣笑著。我鬧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笑。大路平時笑得很響,有少奶奶在,他的笑就很,心了,好像生怕嚇著她。他在裝洋蒜。他偷偷打量她的時候,是一副狼的樣子f他們走出廊亭散步。
五鈴兒背朝著他們。
她間我,你看什麼呢?
我說沒看什麼。
實際上,我在看少奶奶的背影。大路也在看她的背影。他從她的發c一路看下去,一直看到她的蓬大的腳。他瞞不了我l他跟二少爺一句對一句說著洋話,可他的眼睛一直嚼在少奶奶身上。少奶奶的裙是淡綠色,在腰那裡瘦進去,往下又斜著蓬起來,像裹緊了一團雲彩。
五鈴兒又問我,你饞巴巴的看什麼呢?
我說沒看什麼,糙里有個螞蚌。
五鈴兒跪在糙地里轉著圈找,賺著胖乎乎的小屁股。我一點兒也不動心。我隔著她的脊樑往水塘那邊看。少奶奶偎在二少爺身上,脫了一隻緞子鞋,往外倒鞋裡的石頭子兒。這個放肆的動作把我看呆了二她的腳上裹著雪白的洋布襪子。
她穿鞋的時候身子晃了晃,大路想扶她,手剛伸出來又縮回去了。五鈴兒還在找螞蚌,兩瓣小屁股對著我,我昏頭昏腦地在上面拍拍。她嚇了一跳,紅著臉看我,鼻子上全是汗。
她說:你怎麼了?
我說:你們小姐當著男人脫鞋呢!
她說:我們鄭家可沒你們曹家的規矩多。
我說:你沒規矩,你脫褲子給我看看?
五鈴兒真是缺心眼兒,白著臉想想,想明白是個玩笑,悴一口跑開了。那時候就是這樣,女人的腳很金貴,脫鞋與脫褲子差不了多遠。像少奶奶那樣隨意的女人,我還真沒見過。事後想想也怪不著她。她是女子學堂出來的人,走過洋操,懂經學和算學,會寫詩,還會幾句洋文,知道哪個國家在哪個地方。
可是這樣一個女人,她也就配不上了二少爺了彗她當著男人脫鞋算得了什麼呢?她笑起來咯咯咯咯又算得了什麼呢i我說這件事不是嫌她脫鞋不懂規矩。我是說在我眼裡女人的腳很金貴,哪怕它裹著布襪子,到底是女人的腳,更何況它是少奶奶的腳呢r我看見她的腳差不多就是看見了她的私處。我喜歡她的腳,大一點兒也沒關係,就像我喜歡她的笑聲,女人通常是不能那麼笑的,那麼笑會招來很多麻煩,人們會說她浪。
浪就浪吧,我喜歡聽。二少爺也喜歡聽吧?大路是喜歡的。每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大路的眼神兒就跟著顏,就像他整個高大的身子都在快活地哆嗦了。我也哆嗦。我覺著自己被托起來,托起來,托到很高很高的鬼地方去啦!
我不能經常看到她的腳。
我也不能經常聽到她的笑聲了。
炳奶傳曹夫人的話給光漢少爺,說你母親在參禪,你就不能讓你媳婦笑得淺一些麼?少奶奶聽說了長輩的這個意思,仍舊笑著,只是沒有聲音了。
少奶奶是格外隨和的一個人。
她的笑沒了聲音,更讓人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