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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為一次送貨,車子在去包頭的路上剎車不及,撞上頭橫穿馬路的老黃牛,翻了個徹底。女人當場就沒了,男人搶救了一天一夜,最後也沒逃過。
當時蘇和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正在呼市念書,大一還是大二,弟弟不到十歲,念小學。
家裡突生變故,梁頂一夜坍塌,廠子和牛羊都缺人照看,蘇和沒的選擇,只能退學回到牧區,搭著親戚朋友的幫襯,一點一點接手牧場。父母走得倉促,沒留下什麼經營之道,一切都只能靠蘇和自己學習摸索。
陸嬈幾乎可以想像,起初定是亂麻一團。
或許也是因此,小加工廠難以兼顧,只得關門歇夜,直到最近,蘇和才有了重啟的念頭,開始為啟動資金四處奔波。
那時,她問廠子為什麼不包出去,他說想自己做。她笑他是想自己當老闆。現在看來,或許還有更隱秘的理由,是不願將父母心血交諸外人的執拗堅持。
也難怪他在路上開車都格外謹慎。
廚房水聲嘩啦,客廳電視嘈雜,蘇和端著洗好切好的蔬菜出來的時候,銅鍋炭火正旺,羊肉片已經下鍋,陸嬈仿佛從未聽過那些塵封的往事,直呼現在比完美只差一聽啤酒。
「啤酒,有!」烏力吉笑嘿嘿地從電視櫃下頭摳出幾罐私藏,是燕京在當地的特色牌子,叫「雪鹿」。
「可以啊,哥,藏得挺深。」蘇和笑著接過一罐,遞給陸嬈,又一罐留給自己,習慣性地吹一口氣,勾開拉環。
濃密泡沫忽地湧出,他趕緊低頭嘬了一口,又迅速抿掉唇邊泡沫。從陸嬈的角度看去,男人下頜有泛青的胡茬,線條明晰卻不銳利,是歲月沉澱下的鈍感、堅毅,和硬的骨骼。
十年光陰,少年長寬了肩膀也挺直了脊樑,從慌亂無措到遊刃有餘,又帶著曾經的遺憾回到起點,卻早已不是從零開始。
陸嬈甚至有一種預感——即便她不伸出援手,幾個月後也一定能聽聞工廠開張的消息,而那時的他們將再無交集。
她於是沒太多猶豫,滑開手機屏幕,把那串號碼轉發給蘇和,附上文字:包頭一家信貸公司的業務員,有針對牧民開放的貸款項目,可以問問。
蘇和手機沒在身邊,估計是開了震動,沒有提醒。
陸嬈倒也不急,在火鍋咕嘟冒泡的熱鬧氛圍里舉起聽裝「雪鹿」,和大家一一碰杯,感謝招待,祝烏力吉大哥生意紅火,祝塔娜腳傷早日康復,祝不在場的琪琪格學業有成。
酒罐碰撞,或輕或重,泡沫爆破又重新聚集,滋滋作響。
最後停在蘇和面前。
「我祝你……」她假作思索片刻,眨了眨眼。
日光燈下,女人微揚的眼角盪著層層笑意,膚色白得晶瑩,紅唇紅得熱烈。
蘇和生怕她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趕緊抬手同她潦草碰杯,希望快點結束這一輪,卻被陸嬈壓住手腕——
「哎,不許喝,我還沒說完。」
「……」蘇和釘住動作,下意識垂眸。
女人指尖冰涼柔軟,虛搭在他腕上,色差鮮明,甲片亮閃。
他沒來由地滯了一瞬呼吸,下一秒,就見她重新舉酒,和他輕碰,眉眼勾出好看的弧度——
「我祝你,諸事順遂無虞,早日得願以償。」
酒罐撞出「當」的一聲,仿佛許願那日,廟堂的鐘響。
陸嬈臨睡前收到蘇和的微信回復,只有簡單的兩個字:謝了。
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消失,又再出現,來來回回幾次。
好不容易,消息才震過來,依舊乾巴巴的一條:早休息。
陸嬈就笑出了聲。
她不信他如表面一般毫無波瀾,只可惜窺不見屏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