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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仆人前引一乘暖轿,自东而来,女从如云。自古道:“有缘千里能相会。”那女从之中,阊门所见青衣小环正在其内。解元心中欢喜,远远相随,直到一座大门楼下,女使出迎,一拥而入。询之傍人,说是华学士府,适才轿中乃夫人也。
解元得了实信,问路出城,恰好船上取了水才到。少顷,王雅宜等也来了。问:“解元那里去了?教我们寻得不耐烦!”解元道:“不知怎的,一挤就挤散了,又不认得路径,问了半日,方能到此。”并不题起此事。至夜半,忽于梦中狂呼,如魇魅之状。众人皆惊,唤醒问之。解元道:“适梦中见一金甲神人,持金杵击我,责我进香不虔。我叩头哀乞,愿斋戒一月,只身至山谢罪!天明,汝等开船自去,吾且暂回,不得相陪矣!”雅宜等信以为真。
至天明,恰好有一只小船来到,说是苏州去的。解元别了众人,跳上小船,行不多时,推说遗忘了东西,还要转去。袖中摸几文钱,赏了舟子,奋然登岸。到一饭店,办下旧衣、破帽,将衣巾换讫,如穷汉之状。走至华府典铺内,以典钱为由,与主管相见。卑词下气,问主管道:“小子姓康,名宣,吴县人氏,颇善书,处一个小馆为生。近因拙妻亡故,又失了馆,孤身无活,欲投一大家充书办之役,未知府上用得否?倘收用时,不敢忘恩!”因于袖中取出细楷数行,与主管观看。主管看那字,写得甚是端楷可爱,答道:“待我晚间进府禀过老爷,明日你来讨回话。”是晚,主管果然将字样禀知学土。学士看了,夸道:“写得好,不似俗人之笔,明日可唤来见我。”次早,解元便到典中,主管引进解元拜见了学士。学士见其仪表不俗,问过了姓名住居,又问:“曾读书么?”解元道:“曾考过几遍童生,不得进学,经书还都记得。”学士问是何经?解元虽习《尚书》,其实五经俱通的,晓得学士习《周易》,就答应道:“《易经》。”学士大喜道:“我书房中写帖的不缺,可送公子处作伴读。”问他要多少身价?解元道:“身价不敢领,只要求些衣服穿,待后老爷中意时,赏一房好媳妇足矣!”学士更喜,就叫主管于典中寻几件随身衣服与他换了,改名华安。送至书馆,见了公子。公子教华安抄写文字,文字中有字句不妥的,华安私加改窜。公子见他改得好,大惊道:“你原来通文理,几时放下书本的?”华安道:“从来不曾旷学,但为贫所迫耳。”公子大喜,将自己日课教他改削,华安笔不停挥,真有点铁成金手段。有时题义疑难,华安就与公子讲解。若公子做不出时,华安就通篇代笔。
先生见公子学问骤进,向主人夸奖。学士讨近作看了,摇头道:“此非孺子所及,若非抄写,必是倩人。”呼公子诘问其由。公于不敢隐瞒,说道:“曾经华安改窜。”学士大惊,唤华安到来出题面试。华安不假思索,援笔立就,手捧所作呈上。学士见其手腕如玉,但左手有枝指。阅其文,词意兼美,字复精工,愈加欢喜,道:“你时艺如此,想古作亦可观也!”乃留内书房掌书记。一应往来书札,授之以意,辄令代笔,烦简曲当,学士从未曾增减一字。宠信日深,赏赐比众人加厚。华安时买酒食与书房诸童子共享,无不欢喜。因而潜访前所见青衣小环,其名秋香,乃夫人贴身伏侍,顷刻不离者。计无所出,乃因春暮,赋《黄莺调》以自叹:
风雨送春归,杜鹃愁,花乱飞,青苔满院朱门闭。孤灯半垂,孤衾半欹,萧萧孤影汪汪泪。忆归期,相思未了,春梦绕天涯。
学士一日偶到华安房中,见壁间之词,知安所题,甚加称奖。但以为壮年鳏处,不无感伤,初不意其有所属意也。适典中主管病故,学士令华安暂摄其事。月余,出纳谨慎,毫忽无私。学士欲遂用为主管,嫌其孤身无室,难以重托。乃与夫人商议,呼媒婆欲为娶妇。华安将银三两,遂与媒婆,央他禀知夫人说:“华安蒙老爷夫人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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