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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钢铁巨人;父亲威严审视的表情,包含着无数坚毅和自负,让他的下属肃然起敬,让寻常人倾心拜谒。父亲高大的身躯进出院落,乘着他的黑色轿车来了又去,总是让儿子担心那样一个狭小的车座,怎么能容纳得下他的伟岸?当他集中精力去侍弄他的相思树,为它浇水施肥时,他的粗大的双手就充满了舞蹈的韵律,像是赋予了非常的灵性与钟情;太阳底下他不停地走来走去,焦躁而又易感,给小树一遍遍地浇水,表情里的那种诚挚的悲伤由不得人不生怜。大冬天里,那些相思树总会面临着冻死的危险,父亲像无辜的孩子一样,坐立不安,紧急关头却总能想出绝招,每每都能死里逃生,有惊无险。
钟望尘就是在五岁那年的冬天发现了父亲藏在阁楼上的秘密。
那时候父亲已经用棉絮和稻草为他的相思树穿上御寒的外衣,而不知什么原因,那阵子他不用每天乘着大轿车出门。冬天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院子里没有一丝的风,钟望尘依偎在父亲怀里央告他:“爸爸,讲一个故事好不好?”父亲问:“想听什么故事?打仗的?童话?还是孙猴子?”钟望尘说:“我想听红纸伞,还有紫薇。”
“哪有什么红纸伞和紫薇呀!”父亲搪塞他,一边还故作镇静用手指刮了刮儿子的鼻梁:“宝宝是不是发烧了,讲胡话了?”
钟望尘拨开父亲的手:“爸爸骗人!”
钟望尘注意到父亲的一双眼睛,有亮晶晶的火花一闪,忽地又暗淡了,沉寂了,迷离恍惚,游移不安。
钟望尘第一次发现父亲也有那种小孩子般的懦弱和羞怯,它是那样直白地,不加掩饰地,泄露了父亲复杂而脆弱的感情世界,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和秘密。
更重要的是,钟望尘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父亲视线里的东西。
父亲在看什么?
在看阁楼。
在看阁楼上的窗户。
那扇窗户紧紧关闭着,自他懂事起就一直关闭着,像母亲的那双盲眼,茫然无措地面对着风和日丽雷电雨雪,茫然无措地顺应着世事变迁四季交换。而心灵的激荡分明是有的,震颤与悸动分明是有的,惊魂摄魄的神伤分明是有的。父亲的相思树,父亲竭力回避的红纸伞和紫薇的话题,都是因为它——它不仅只是一扇窗户,它更是一个小院的故事,一座小楼的故事,一个盲眼的故事,父亲的故事,将军的故事……
3.将军
将军知道,自从看见那个紫薇树下的女孩之后,他就不再只是一个将军。
浴血疆场,身经百战,枪林弹雨,生死无度,他在无数个大战场大战役中冲锋陷阵,勇往直前,从没有打过败仗,却在这样的小世界小院落小女孩儿面前做了俘虏。
这幢日本小楼是作为胜利果实奖赏给将军的。
将军在得到奖赏的同时又得到了惩罚。
这种惩罚整整延续了六年。
谁能在素昧平生的等待里始终等待?
谁能在一见倾心的灵魂歌唱中始终歌唱?
谁能历尽沧海终为水,一次偶遇就刻骨铭心难舍难分?
这是将军。
将军的爱是在紫薇树下的一瞥间勃发的。
将军的心在这惊鸿一瞥间再也不得平息。
好像所有的倾情都停滞在1947年的那一场雨中。
那个苍白忧郁的女孩儿幽灵般地从她的小阁楼里走出,幽灵般走进院子,幽灵般伫立在紫薇树下,毫不在意院子里有多少双眼睛正凝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她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如同受了惊的小兽,返身冲回阁楼拿出一把红纸伞;她打着她的红纸伞,雨湿淋淋地在紫薇树下站了很久,把她的紫色缎带从辫梢上解下来,小心翼翼地系在紫薇树上,然后,又像幽灵般地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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