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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桃馥回想,也許在那個時候開始,母親就已經決定逃離這個男人了吧?
談論起陶歡兒的時候,辛思勞總是咬牙切齒,說她是一個嫌貧愛富的、沒良心的女人。扮作賢妻良母多年,一旦丈夫破了產,就跑得比耗子還快。
辛桃馥想,母親或許是「嫌貧愛富」的,而「良心」方面可能也有所欠缺。但她要逃離的,恐怕不僅僅是一個貧窮的男人,更是一個因為貧窮而變成惡徒的傢伙。
辛桃馥想起曾在圖書館裡讀過的《名利場》,故事裡的女主角大約也稱得上是「嫌貧愛富沒良心的女人」,但他卻仍記得這位女主角說了一句話,使他印象極其深刻:「如果我有5000英鎊,我也會是一個好女人。」
現在的五千英鎊或不算什麼,但在《名利場》成書的十九世紀,確實是一筆大數字。
辛桃馥想的是,如果有5000萬,我的爸爸也是一個好爸爸。
事實也是這樣的,當年他們家境殷實的時候,他的父親確實是極好的,人人稱頌的「模範好男人」。然而,一朝落魄,父親就變成了一個張牙舞爪的大惡人。這讓辛桃馥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他當年根本理解不了這樣的變化。
說實話,現在也理解不了。
辛桃馥看著那個和童年記憶里已經截然不同的父親,緩緩站起來,說:「那我先回學校了。」
「慢著。」辛思勞開口阻止。
「怎麼了?」辛桃馥又坐回堆滿髒衣服的沙發上。
辛思勞搓了搓手,他眼裡的輕蔑被一種類似討好的意味所掩蓋:「你現在應該有不少錢吧?」
也許是沙發上的髒衣服太多,辛桃馥的鼻腔驀然湧進了一股酸臭味,使他幾乎作嘔。
他別過臉,說:「沒有。」
辛思勞呵呵笑了:「你穿的衣服都不一樣了,還是坐著豪車來的,這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你現在日子好了,難道還打算落下你爸爸?」
辛桃馥閉了閉眼睛,心裡不知轉了什麼念頭,他忽然轉過正臉來,認真地盯著父親:「你上一次看望奶奶的什麼時候?」
辛思勞啞了半分鐘,喃喃道:「上、上周才看過。」
辛桃馥笑:「醫院都是有記錄的,撒謊沒有意義。」
「確實是上周看過!」辛思勞被「撒謊」兩個字刺痛,「我騙你幹什麼?再說,那也是我親媽!我能不去看看?」
辛桃馥撇過頭,說:「你也知道那是你親媽,你每天遊手好閒,也沒什麼事干,就該多看看她。從今天起,你每天都要去看她,陪她說話,哄她開心。」
辛思勞還是頭一次聽到辛桃馥這麼態度強硬的和自己說話,他身為父親的尊嚴要被刺破了,就像玻璃一樣扎心。他惱怒站起來,指著辛桃馥:「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辛桃馥抬起頭,黑漆的眼珠子冷凌凌的,看得辛思勞一陣發怵。
辛桃馥冷冷地說:「那你是不是想管我要錢?」
辛思勞拿了錢,便也拿出了態度,天天到母親床前做孝子。事實上,他也不是全然不孝之人。只是久病床前難做孝子罷了。現在病房裡母親被照顧得很好,身上乾乾淨淨,並無惱人的臭氣,因為治療得當,精神也好了很多,能說能笑。辛思勞根本不用花一點精力,也不必干半點髒活累活,更不必為費用發愁,他只需要坐在床邊說說話,就能侍奉母親。這樣子,他的親情又回來了,天天在床邊逗老人家開心,他自己也得到了樂趣。
辛桃馥也得到了樂趣。
他去看望奶奶的時候,時常能碰見辛思勞。辛思勞不邋遢了,身上穿得整整齊齊,鬍子也刮乾淨了,精氣神十足,有說有笑的,其樂融融。
辛桃馥也願意和父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