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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鉞怔怔地凝視著篝火,陷入了紛亂複雜的往事疑雲和猜測之中。越想,他的心口和指尖,便愈發變得冰涼。
他並不是個傻子。這麼多疑點擺在眼前,而最好的解釋便是——
當年自己的手下人里,出現了叛徒。
「想什麼呢?」
卓鉞猛一個激靈。他本就疑神疑鬼的,被忽然冒出來的這句話又一嚇,連頭髮絲兒都立了起來。一抬眼,卻見酈長行不知何時已坐到了他的身側,此時正靜靜地看著他。
「關你屁事。」卓鉞看著他那張異族的面孔便沒好氣,想想叛徒的事兒,心裡不禁更是窩火。
酈長行挑了挑眉,也不介意,伸手遞給他了一個皮袋。卓鉞接過來一聞,登時一股濃醇馥郁的酒香撲鼻而來,這味道和青稞酒的直辣完全不同,卓鉞這種老酒鬼那鼻子一嗅就知道這是好酒。
「幹什麼?」卓鉞的酒蟲瞬間被勾了起來,卻還是不肯喝,捏著袋子哼道,「要給我下毒啊?」
酈長行失笑:「想什麼呢?我拿東西跟人換的,專門給你的,感謝你在濟陽鎮的時候救了我。老實話說,若是沒有你們,單靠我一人可能也很難走到這裡。」
卓鉞是個天生的驢脾氣,吃軟不吃硬。此時一聽酈長行這麼說,頓時也講不出嗆人的話了。撥開塞子仰頭灌了口酒,頓時一股噴香充斥了整個口腔,他不禁回味無窮地砸吧了下嘴——的確是好酒。
沒想到還真是來獻殷勤的啊。卓鉞側頭,細細打量身旁的少年。
此時一看,卻發現他不知何時竟去洗了把臉,雖然身上的衣服還是破破爛爛的,但那張出眾的面孔卻在清水洗滌後如雨後遠山般顯露了出來。卓鉞沒讀過什麼書,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人好看。可此時這少年便這麼微微垂頭凝視著他,碎發到衣領是一段修長流利的脖頸線條,篝火朦朧的光鮮照在他深邃的側臉之上,那樣子真的是——真的是——
有味道。還很撩人。
「你到底是個什麼來路?」卓鉞忍不住問道,「別說什麼奴隸。我可是見過草原上的奴隸,那一個個慘得,真是比豬狗還不如。就你這模樣這氣度,別說是奴隸了,連普通草原漢子都不大像。」
酈長行微微一笑:「你這是在誇我好看?」
「糙,別蹬鼻子上臉啊我告訴你……」
酈長行垂頭又笑了下,忽然清了清嗓子,竟哼起了一首小曲。說話的時候還沒發覺,這少年竟有個極為宛轉動人的好嗓子。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卻極為柔麗,聽在人耳朵里便像是指尖滑過絲絨時的微妙觸感。卓鉞怔怔聽著,忽然感覺丹田裡的酒意直往腦門兒上竄,整個人都開始暈乎了起來。
一首曲畢,酈長行看著卓鉞怔忪的模樣,輕笑問道:「好聽麼?」
卓鉞一機靈回過神來,竟覺得心頭有幾分痒痒,頓時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不禁惱道:「唱、唱什麼歌兒呢?大爺可沒有賞錢給你啊。」
「這首歌,是跟我娘學的。」
「你娘?」卓鉞愣了下,隨即瞬間明白了過來,「難道你娘是——」
「嗯。」酈長行平靜地應了聲,「她是被擄到草原上的歌伎。」
剩下的話不用他說,卓鉞也明白了幾分。
草原人生性悍猛,種族文明也和野獸有幾分相似——只有最強的勇士,才有資格擁有最肥美的草場、最雄壯的駿馬、和漂亮的女人。看酈長行的模樣便知,他的母親估計也是難得一見的絕色,能擄到這種女人的草原人必定不是普通之輩。
只是這種被擄到草原上的中原女人,命運大都十分悽慘。混得好點兒或許可以苟且偷生,而但凡有個不小心,便可能被凌虐致死。她們生下的子嗣也不會被承認,其地位可能跟奴隸差不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