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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妈妈说爷是头一次来,还有三位客——”她波光流沔的眼睛顺着一扫:“看样子也不是来谈生意做事情的,如果是要听曲儿,您点。”
“呃……”乾隆一时不知所措,笑道,“你也知道我是生客,就捡新鲜的唱两句吧。”正说着,他们的菜品到了,乾隆就着精致的小菜喝着烫得恰倒好处的花雕,只听珍珠轻声唱道:
“金雀钗,红粉面,
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
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
还似两人心意。
山枕腻,锦衾寒,
觉来更漏残。”
这是温庭筠的《更漏子》,乾隆并不喜欢温李香艳颓靡的风格,加之心境不佳,一曲听罢,只敷衍地微微笑笑。阿巧抢着说:“太老套了!爷已经说了要新鲜的。我来。”她自己拿了一把柳琴,弹的是《水调歌头》,阿巧和珍珠不同,声音高昂,真有裂帛之音:
“偶为共命鸟,都是可怜虫。
泪与秋河相似,点点注天东。
十载楼中新妇,九载天涯夫婿,
首已似飞蓬。
年光愁病里,心绪别离中。
咏春蚕,疑夏雁,泣秋蛩。
几见珠围翠绕,含笑坐东风。
闻道十分消瘦,为我两番磨折。
辛苦念梁鸿。
谁知千里度,各对一灯红。”
乾隆细听词曲,觉得有些味道了,问道:“词曲凄恻,歌声婉转,很是感人。听来像是近人之作?”
“爷好眼力,是江西才子蒋士铨写的。年纪轻轻的人,啧啧,不简单!”阿巧道,“不过我唱来还不够味儿,要是您听到我们渐卿姐——”
乾隆还待问“谁”,楼下已传来一阵嘈嘈切切的琵琶声,乾隆一怔,挑开门帘向下看,却看不到什么,只听见弦声脆亮,再接着,悠扬的歌声似从云破处流泻下来,清新婉转,竟不是人间可拟,乾隆细听那词:
“明月与谁同?
天地难容。
风霜几度乱飞红,
泥淖挫磨悲惨泣,
今岁仍空。
托燕送乡风,
旧忆如虫。
忆时肠断泪溶溶,
冷炙残羹谈德色。
只是哀衷。”
调寄《浪淘沙》,词虽粗糙直白,上阕哀婉凄楚,下阕清刚瘦峻,也别有滋味。乾隆不由好奇,征询的目光一瞥年岁略长的阿巧,阿巧粲然一笑,指指楼下雕花木隔断后面,虽轻纱漫过,仍能看见里面侧坐着一位女子,隔得远看不清她的脸,只见一身水绿纱衫,一袭碧萝凤尾裙,一把木黄色的琵琶抱在怀中,十根春笋般纤指扣着丝弦。乾隆正怔忡着,突然弦音一变,小弦由缓入急,接上变徵之音,曲子竟变得无比凄厉悲凉,声线亢然,似乎直可裂帛,词的味道也变了,竟是首自度曲:
“春心如泥絮,沾染斜阳浑似血。
秋魂尚飘摇,苍凉归梦寒初彻。
余生敢望?青冢黄土别。
此生一例消,碧落黄泉乱云裂。
他生几时卜,琴心剑胆幽思灭。
余音待剩,许他绕梁绝。”(2)
乾隆听得愀然色变,问阿巧道:“好词!那位姑娘是?……”
“可不就是我说的渐卿姐——费渐卿。她可是我们翠意楼头牌红倌人,从不应生客。应该是刚从外面应了局(3)回来,遇到老恩客了,才再打个茶围呢。”
乾隆凝神听了一会儿,心中好奇,不由大起要见这位头牌姑娘一面的意思,对小大姐道:“劳驾,帮我叫费妈妈来。”
阿巧一撅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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