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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禮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怨恨,只有目空一切的死寂。他們進入太學院,原以為是命運的轉折,殊不知落在那些王孫公子眼裡,只是送上門讓人踐踏的螻蟻。
既然都是螻蟻,已經很可憐,又何必互相埋怨。
高禮那日說了許多,直到崔湛再也忍耐不住,掩面啜泣起來,才目光幽深地望著他道:「你別太有良心。良心這東西,從來只作踐好人。」
那是高禮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衛珩聽罷,沉思了片刻,才道:「那四人中毒之事,高彬脫不了干係,深究起來,你也有包庇共謀之罪。本王現下沒空治你,你若還知道什麼,說出來,可以將功折過。」
崔湛微微一愣:「您是說,中毒的只有四人?」
他面上充滿了惶惑不解:「高禮那日在課堂上頂撞的並非那四人。還有一人,雖然沒有親自動手欺凌過高禮,但那四人對他馬首是瞻,他才是這惡人幫的核心。」
衛珩眼裡的光一閃而過:「那人是誰?」
崔湛又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似的,吐出了三個字。
「賀蘭舒。」
阮秋色朝西走到底,果然見到一扇六角形的門洞,內里的照壁上書著一個大大的「畫」字。她站在門口端詳了一會兒,才邁步進去,連腳步都輕了許多。
她聽阮清池說起過,畫院裡吃過午飯,畫師們便會一起在明心堂里作圖,是以現在院子裡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阮秋色四下里看了看,在走廊盡頭發現了一間巨大的陳列室,裡面呈放著一排一排的畫作。阮秋色大喜過望,趕忙進去細細觀賞。
這些名家之畫作按年份排列,一進門便是前朝巨匠吳道子、顧愷之等人的作品,越往裡走,年代也就越近。阮秋色仿若餓了許久的人突然見到食物,欣賞畫作的眼神都有些貪婪,急切地想看得更多一些,又忍不住駐足,細細品味。
沿著走道步至盡頭,阮秋色的腳步卻慢了下來。她知道這陳列室最裡面是誰的畫作,於是屏住了呼吸,一時竟有些躊躇。
近鄉情怯這個詞,她從前沒什麼感觸。自她記事起,便跟著阮清池天南地北地遊歷,從沒在哪裡停留超過半年。家鄉這個詞,她原是沒有什麼概念的。
而此時此刻,幾步之外陳列著阮清池當年的畫作,阮秋色卻突然覺得怯了。那畫上每一個筆觸,都是阮清池一筆一划教過她的,她閉上眼睛也覺得清晰可見。
她記得阮清池帶著她滿世界地去尋好礦石,又手把手地教她打磨;她記得兒時頑劣靜不下心,阮清池故意板起臉來訓她,卻嚴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她還記得自己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幅大作,阮清池語氣誇張地把她捧到了天上,那副小畫也被他小心地保管著,一直貼身攜帶。
原來她的家鄉,都藏在畫裡。
近鄉情怯,怯的是物是人非,是時隔多年後重返,那手把手教過她,全心全意寵過她的人,已經不在了。
阮清池的手跡就掛在幾步之遙的地方,而她捨不得去看。
阮秋色幾乎是逃著出了陳列室。
站在院中,她情緒稍緩,就聽見不遠處的建築里傳來了人聲。
原來是明心堂里,畫師們大多完成了今日的畫作,正在彼此欣賞作評。
阮秋色興致起來了些,便走到近前去看,卻見到畫師們紛紛圍著大堂中央的一張桌子,交口稱讚。
「孟侍詔所作的這幅英女像,真是英姿颯爽,氣韻十足。」
「可不是嘛,今日的命題是繪女子,我們都只會畫些仕女,哪裡有孟侍詔這般胸襟情懷,竟畫了巾幗女英雄呢。」
阮秋色聽出來他們在夸的這幅畫,畫的是前朝傳說中替父從軍的巾幗英雄,英女,便很有些興趣地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