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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說我媽,我媽是農村人,老實巴交,這輩子做過最堅決的事就是不顧我姥爺的反對嫁給了趙娘娘腔。其實當時一個農村婦女能嫁給城裡的工人階級還是挺讓人羨慕的,但是關鍵是我爹娘娘腔得太厲害了,第一次跟我姥爺說話的時候竟然掐了個蘭花指,聲音嗲聲嗲氣,老頭一看差點沒背過去。後來我姥爺一看見他就無名火大,對於一個闖過關東的好漢來說,一個掐蘭花指的女婿那實在是太有辱門風了。可是我媽就偏偏跟他對了眼了,聽說我姥爺不讓嫁,就開始在家抹脖上吊,尋死覓活,平時挺文靜的姑娘天天跟李小龍一樣地嚎,最後搞得我姥爺連我媽也不要了,說都他媽的滾蛋,還鄭重地勸告了我爹:&ldo;敢回來雞巴掐掉。&rdo;
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聽說我家裡揭不開鍋,我爹要把我煮湯,我姥爺進城來過一次,要把我們娘幾個接回去住,也算認了他這個女婿了,可我媽硬是不回去,說什麼生是趙家人死是趙家鬼的,把我姥爺又弄背過去一次,憤憤回村,說我媽中了邪了,還發誓要把我爹掐雞取卵。按說當時農村比城裡好混些,因為人家自己種糧食,再怎麼著也能從地里刨點食吃,不像城裡人,就那幾斤糧票,吃完了就全家大眼瞪小眼吧。後來我分析我娘寧死不回的原因,大概多少聽說了我爹在廠里纏紗布的事了,打算看緊一點,不能讓給我爹纏紗布的老娘們纏到家裡來,這一點後來我娘也沒否認。
鑑於我爹總往家纏紗布,所以我們家一點也不缺布,家裡從男到女,從老到幼,從裡到外,全是白布衣服。我家幾個孩子每天銀裝素裹地去上學,搞得老師以為我們家天天死人呢。我們也不好說布料是我爹從廠里纏回來的,就只好輪番撒謊,今天死個姨,明天死個叔地亂說。那時候家裡死人不是新鮮事,老師們也不多想,就是覺得我們家風俗挺奇怪的,怎麼死什麼人都是全家重孝?
其實這種內襯布非常不適合做衣服,因為纖維很粗,做出來的衣服就跟砂紙似的,磨得渾身疼,女的還好些,男的可就慘了,一走路磨得一棍兩蛋生疼,到夏天一出汗,那衣服硬得跟板子似的,弄得我們幾個跟舊社會死了人做喪事扎的那些紙人紙馬一樣,全硬邦邦的。我們院的鄰居都心知肚明,因為也有不少紡織廠上班的,都往家裡纏過布,不過人家做的衣服都是穿裡面的,只有我爹明目張胆地給我們穿外面,也不知道他抽什麼風,娘娘腔還這麼牛逼。
我在家六歲前沒說過話,既不叫爹也不叫媽,更別提哥哥姐姐了,而且誰叫我也不理,但是只要我媽喊吃飯了,我立即出現在桌子邊上,就好像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一樣。家裡有這麼個幽靈似的孩子也挺鬧心的,我媽有一次跟我爹說:&ldo;孩兒他姨媽啊,咱家六子不是有病吧,怎麼跟個鬼似的,是不你爹借屍還魂啊?&rdo;我爹相當不以為然,說:&ldo;放屁,你爹才借屍還魂呢,家裡這些孩子天天嚷嚷你還嫌不夠鬧是不是?不說話好呢,禍從口出懂不懂?六子,去給爹拿皮帶去,三兒今天在學校給他們李老師起個日本名字叫李花褲衩子,我得抽他一頓。&rdo;
別以為我不說話就是傻子,我其實每天都在思考,在當時的經濟條件下,我主要考慮的是我媽把我姥爺寄來的油茶麵藏哪了,我爹說有一截豬腸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到,我二姐有一塊水果糖,都吃了一個禮拜了還沒吃完,還剩下多少呢?諸如此類的問題每天都在困擾著我,你想我還哪有時間說話,我忙著呢!
介紹一下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吧,那時候中國人的名字都很有時代特徵,基本上知道名字就能猜到大致的出生年代,我大姐叫趙解放,我二姐叫趙援朝,我三哥叫趙衛國,我四姐叫趙爭鳴,我五哥叫趙躍進,我七妹叫趙四清,我八弟叫趙紅兵,我呢?唉,說出來都不好意思,我叫趙超美。怎麼樣?基本猜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