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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银南救人一事,海阳城里除独妍之外无人知晓。冒银南向来是个口紧的人,何况救的是新四军,若是漏出半点风声,他这条命要是不要?
梅雨淫淫的日子迟迟不肯过去。
黄昏,天阴得人心里沉甸甸的,眼看着一场暴雨又要下来。报馆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烟玉照例延迟着不肯离开办公室。
通后院的小门开了,烟玉心里突地一跳:她看见佐久间亲自牵着狼狗走出来。佐久间穿一件对襟的中国式便服,脚下是同样的中式圆口黑布鞋,头发剪得极短,一根根竖在头上,露出青青的皮色。他两边嘴角习惯地下撇,眼皮耷拉着,目光始终不离狗的左右,方形的面孔无一丝表情,若有人迎面走过,从外表上绝看不出他心里的喜怒哀乐。
狗在这样的时候照例是欢蹦乱跳,嘴巴大张着呼哧呼哧喘气,一边把佐久间手里的皮绳子抖得哗啦啦响。它对自己所经过的地方无一遗漏地表示了好奇,湿淋淋的鼻子东嗅西嗅,时而停下不走,时而又猛地往前一冲,牵扯得佐久间不能不紧跟两步。忽然,它像是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抬头朝远处看了看,眼睛里露出欢欣之色,拼命挣脱了佐久间手里的绳子,摇着尾巴箭似地冲了出去。
佐久间惊讶地抬了眼皮,眼睁睁看着狗拖着脖子上的皮绳跑向了一位静静伫立的中国姑娘。姑娘身材娇弱,面容苍白,挺拔的鼻梁和漆黑的双眸使她脸上呈现一种雕塑之美。她肃穆的神情和冰冷的目光更有一种奇异的吸力,使人不免产生探究她灵魂的欲望。只见她微微抬手,恩赐般地轻抚一下狗的脑袋,狗便欣喜若狂,呜咽着哼卿着,绕了姑娘的腿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时抬了脑袋看她,明显有献媚讨好之意。
佐久间两边的嘴角下撇得越发厉害,嘴唇中间用劲地嘬起来,显出一个倒写的“山”字。他明明白白表示了惊讶和不解:他的这只狼狗以凶猛著名,并且专以撕咬中国人为快事,如何却对一个娇弱的中国女孩现出媚态?是他的狗变了性子,还是这个中国女孩有特别的妖术?
聪明的烟玉不须抬头便察觉了佐久间的惊讶,随即心中一笑,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她终于按自己的心思成功走出了第一步。她就这么在心里笑着,迎了佐久间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向他走近。她走得缓慢而略带矜持,下巴微微地仰起来,一只手交叉着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月白色的衣裙轻轻飘动,通体都有种令人愉悦的清凉和明亮。
黑色狼狗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不停试图去嗅她的脚跟。烟玉理也不理,像是根本无视它的存在。狼狗只是她跨出第一步时使用的道具,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完全可以不必掩饰对这条可恶的东洋大狗的憎恨。多年以来这条狗残暴撕咬过无数她的同胞,她从它呼出的气息中都能闻见血肉的腥味。她想她有一天会杀了它,就像她最终会杀死它的主人佐久间一样。
雷雨前的闷热背景中,烟玉微仰了下巴站在佐久间面前。两个人的目光长久凝视着,仿佛是一场心理优劣的较量。烟玉下了决心不示弱,所以她的眼睛在几分钟内眨也不眨。她胸前和背后冒出涔涔的汗水,如果不是为某个坚定的信念和目的,她娇小的身躯恐怕再经受不住这一番酷烈的神经折磨。
良久,佐久间呲牙一笑,说:“你的,很勇敢。”他伸出长满汗毛的茸茸的手,不轻不重在烟玉脸上拧了一把。
就在这一刻,院子里突然刮起旋风,树叶杂草被呼啦啦卷到了半空,风筝一样来回摇摆飘浮。有一声很响的雷,干干的,仿佛炸在报社屋顶上。两个人不由地同时抬头看天。佐久间忽然抓住了烟玉的手,大步扯了她往小门里走。烟玉并不反抗,只是面无表情,神色和身体都显得僵硬。
佐久间把烟玉推进小门之后,随手关上了门。狼狗在不经意间被关在了外面。它有点不明白主人对它的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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