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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心灵手巧的,有说那做婆婆的自作自受的。老太太兀自挺一挺腰背,就手理一下新上身的一件黑色绉纱裙子,笑道:“你们听得快活,倒耽误我抽这一袋好烟。”
话才说完,一只肥肥的小手伸了过来,把一架锃亮的白钢水烟袋举在老太太眼前。却原来是高不及大人腰眼的五小姐小玉。老太太眉开眼笑说:“看看,谁能有我的小玉儿乖巧,这回你们谁也别怨做奶奶的偏疼偏爱了吧?”
小玉的奶妈桂子连忙凑趣:“老太太要疼个谁,别人还有什么好说道的。大房里五个孙女一个孙子,加上三房的一个长孙,个个都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
老太太咕嘟咕嘟抽完一小筒烟,拔出烟嘴把烟灰吹出去,舒畅地眯缝起眼睛:“人都说做奶奶的疼孙子,我倒不一样,疼孙女更甚。怎么讲?我这五个孙女,站出来哪个不是人尖子?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乖巧。将来还不知道是哪五个有福气的人家得去了呢!”
心碧在一边听了,跟着就在心里叹一口气,又欢喜又酸涩的那种味道。她拉过小玉的一只手,捂在自己手心里,刚要接老太太的话头说句什么,老爷济仁的跟班小尾儿过来喊她:“太太,老爷请你去一趟,在大太太房里。”
大太太指济仁的原配夫人心锦。心锦十六岁嫁到董家,将近三十年未曾有过生养。后来济仁在北京的任上娶了心碧,一连串得了五女一子,心锦跟着也就欢喜,此后吃斋念佛,一应家事都交给心碧,落得清闲自在,家里上上下下都对她敬重。为了方便,下人们都喊心碧“太太”,而在心锦前面加上个“大”字,称“大太太”。心锦对这些向不细究,答应得极是爽快。
心碧站起来,把坐出了皱褶的旗袍下摆用掌心抹一抹平,抬手抿一下头发,吩咐得福务必将坛子里的酒酿铺平铺匀,到夏天开坛时鱼肉才能入味、新鲜。又赶烟玉回自己房;司去写仿,晚上爹要一个个查验的。然后她牵了小玉的手,带她一块儿去心锦房中。
心锦住在第二进院子女宾客厅的东房里,从前面过去,要经过敞厅和书房。敞厅高大气派,据说有人站在城墙上往城里看,除了定慧寺的巍峨庙宇,城北冒家的西式二层洋楼,就数董家的敞厅有派头了。大九架梁的木结构房子,梁柱足有一个男人的腰身粗细,站在屋里抬头看横梁,就觉得脖子发酸,头晕目眩。从横梁中间垂挂下来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旁边是八盏稍小一点的圆形吊灯,星星拥月亮似的围着。晚上若有宴饮娱乐之事,九盏灯一齐开亮,敞厅里如同白昼,甚至比白昼更加华丽辉煌。这是当年董济仁在上海做烟酒税总办的任上,从洋行里订购了,雇船专门装运回来的。别说在小小的海阳城.就是在上海,在通州,如此豪华的灯盏也不多见。
心碧从敞厅穿过去的时候,习惯性地抬眼扫视各处,看看有没有灰尘和不妥的摆置。济仁是个整洁到几乎成癖的人,决不允许家人把东西乱丢乱放。心碧跟了他十八年,潜移默化地也染上了同一嗜好。此时她一眼发现有张红木宝座椅的应置稍偏了点点,跟前面一张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忙走过去动手搬好。心碧是裹了又放开的一双半大脚,走路做事还算方便,只是红木椅子本身很沉,又镶了大理石的传背,搬起来更是吃力。乖巧的小玉见了,上去就要帮娘的忙,心碧生怕椅子砸了她的脚,一迭声地阻拦道:“小玉别动。”小玉仰了脸说:“娘我能搬。”心碧笑着:“娘知道小玉能搬,只是娘还没老呢,一个人还能搬动呢。”
这时候从门外撞进来两个人,心碧的儿子克俭和三房里济民的儿子克勤。克俭八岁,模样像极了娘,一双细长媚人的凤眼,鼻梁纤秀高挺,嘴唇薄而红润,头发软软地披在额前,若穿上一件花衣服.完全就是个秀气漂亮的小姑娘。济仁五女一子,按理说这个儿子视若宝贝了,却又相反,他对儿子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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