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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起手脚。
终于她的门被打开了。她先以为有人要进来对她用刑,像走廊对面房间里的那个人一样。她不管不顾地死死闭住眼睛。谁知进来的人走到她床边轻轻喊:“三小姐!三小姐!”
声音很熟,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她几乎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是家里从前的厨子得福。
“轻点!别对人说你认识我。先吃饭吧。”得福把一份牢饭放在她床边,又变戏法似的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只咸鸭蛋。
牢饭是一碗老陈米饭,霉味扑鼻,又煮得半生不熟。一碟豇豆也是水煮出来的,煮得太烂了,闻出一股烂熟味。思玉慢慢坐起来,头还有些晕眩,却是没有了针刺和恶心的感觉。她端了饭,挑去看得见的两颗老鼠屎,大口吃起来。
得福叹口气:“我以为三小姐吃不来这种饭。”
思玉嘴里含了米粒,呜噜呜噜地说:“在部队上吃惯了。”
她没问得福怎么会到监狱里做了事。战争年代变故太多,就像她董家的三小姐当了国军战士一样,彼此都见怪不惊。她很快把碗里的饭菜打扫干净,把得福偷着给她的咸鸭蛋也吃光了,这才说:“能麻烦你给我娘送个口信吗?”她想娘是个聪明人,得知消息后准定会去告诉冒银南,冒家会想法通知之诚,他们一定有办法救她。
得福收拾了碗筷,让思玉放心,他今晚就去见太太。他说了一些从前心碧对他如何好的事,口口声声仍然沿袭了从前对心碧的称呼。
第一次提审思玉的是个伪军团长。他主要问的是国军部队的驻防情况、人员编制、武器装备。思玉说自己只是个卫生员,只管发发药片包扎伤口,别的一概不懂,也没有人会告诉她那些部队机密。伪团长就嘿嘿地笑,看不出他对思玉的话信是不信。总之他没有怎么为难她,思玉不知道这是不是娘在外面走了门路的缘故。
有一点思玉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伪团长对思玉本人的兴趣要大大超过他对提审内容的兴趣。他有两次故意从思玉面前擦身而过,架起的胳膊趁势去摩挲了思玉的胸脯。还有一次他站在思玉对面,脖子伸得极长,嘴巴几乎要靠到了思玉脸上。思玉闻见他嘴巴里一股食物腐烂发酵的臭味,还看见他鼻孔里几根探出头来的黑黑的鼻毛。她一时气极,不假思索地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伪团长手摸着半边面孔呆呆地对她看着,半天都不能相信是怎么回事似的。而后他恼羞成怒,反手重重打了思玉两个巴掌。男人手重,思玉一下子疼得眼泪也流了出来。立刻她又意识到流泪很丢人,很没有面子,她便强迫自己破涕为笑。伪团长几乎被她笑得没了骨头,他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而大胆的极有性情的女孩子,这样的富家小姐真是个尤物,他几乎有点心疼刚才下手重了。
过后由得福把思玉送回牢房。得福对她说:“三小姐你刚才该忍一忍,你不过在国军里当个卫生员,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娘花上几个钱,说放人也就放人了。可你万不能得罪团长,他是握着你命根子的人。”
思玉回头反驳他:“那我该由着他轻慢我猬亵我?”
得福不懂她嘴里那两个词的意思,嘟嘟嚷嚷说:“反正我是好意关照你,你听则听,不听拉倒。团长是海阳城里一霸,连钱县长钱少坤都惧他几分,你就敢老虎头上打虱子?你在这里坐牢,太太在家里不知有多焦心呢,小姐是念书的人,我这意思不说你也能懂。”
思玉扑哧一笑:“我娘给过你多少好处?你这么会替她想。”
得福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年轻小姐没经过世事,凡事不知道轻重,坐在牢里还能笑得出来。要换了别人,恐怕哭都哭不及呢。
第二次提审思玉的是汪伪国民党县党部的委员,年岁不大,油头粉面,嘴里镶一颗亮闪闪的金牙,说话时露出一大冲淡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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