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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漲潮落本是自然律動的節奏,可人類歷史的行進亦不與之悖反。沒過多久,大革命的高潮即因蔣介石、汪精衛的清黨反共而急劇跌落。曾經飄拂過的革命歌聲中包含的理想,不可能在歷史的瞬間就置換廣大中州民眾意識中被浸淫了數千年的封建理念。當毗鄰息縣的潢川縣中國共產黨人謀劃的暴動,被國民黨推入血泊之中後,蔽塞的息縣民眾的娛樂,竟是到衙門口去觀看殺人。
彼時慘遭屠戮的,大概多為共產黨人吧,當聽著趙先生陳述他以孩提的眼光看到的那一幕歷史片斷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魯迅作品《藥》中描述的場景,華老栓拿著饅頭去蘸革命者鮮血,以醫治自己兒子的痼疾。
他雖然沒能感受到革命大潮的激越,卻感受到了革命落潮後的黑暗和壓抑/得到能在風雨晦黯中發出光亮的手電筒,成為他兒時最大的奢望
本世紀20年代末,趙浩生沒能感受到那場革命大潮的激越;潢川縣共產黨人喋血的慘烈,與正讀著小學的趙浩生,距離似乎也遠了些;但革命落潮後的黑暗和壓抑,卻並沒有因他身心尚幼,而無知無覺。
當蔣介石得知,中共僅剩數百人的武裝遁入方圓不過500里的羅霄山余脈,便把主要精力,用於降服擁兵一方的軍閥,以成就蔣氏一統天下的大業。繼蔣介石與桂系軍閥的大戰之後,中國現代史上著名的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大戰又開始了,這次搏殺的主戰場,就在趙浩生的家鄉河南。
而在那蜩螗沸羹的歲月,趙浩生家中偏偏沒了頂門立戶的漢子。受過些新思潮濡染的趙浩生父親,是因拗不過父母之命,才與沒文化的母親合卺的,故而婚後不久便出走不歸。
於是每在兵荒馬亂的深更,弱婦雛兒只有緊緊地抱在一起,懷著任人宰割的恐懼,熬過一個個不眠之夜。乃至一個甲子過去了,趙浩生依然清晰地記得當時那提心弔膽的情境。
趙浩生還記得,為了躲避軍隊拉夫,舅舅們不得不藏在家中,由年邁的姥姥去買冬季餵驢的稻草。看到裹著小腳的姥姥被沉重的擔子壓得東搖西擺,亂蓬蓬的白髮被冷風吹得和稻草飛卷在一起,如注的汗珠順著她臉上縱橫的皺紋流淌,趙浩生便淚眼模糊。
也是那段歲月,趙浩生的姥爺、大舅死於&ldo;痰塞&rdo;,也就是如今所說的肺結核。他看到姥姥涕淚滂沱地對著姥爺的遺體嘶喊:&ldo;我哩天哪!我哩人哪!可憐你苦了一輩子,沒享過一天福,你今後不再受罪了,啥也不管了,你叫我們咋著活下去呵?!&rdo;聲聲哀號,給趙浩生幼小的心靈留下死了比活著好的深深印象。
世道太黑暗了,生活太貧困了,而心靈則備受壓抑,這大概就是革命產生的溫床吧?此時的趙浩生,固然還不知革命為何物,但撥開黑暗,趨向光明的意念已在心中萌芽。他聽在外闖蕩的父親說,有一種叫手電筒的器物,即便是在風雨如磐的昏黑夜晚,它也能將腳下的路照得雪亮。於是能擁有一支手電筒,竟成為趙浩生兒時最大的奢望。
&ldo;……手持銀色的電筒,一道閃光劃破黑暗,照亮了泥淖不平的小路,可以從墊起的磚頭上走過去,電光閃閃,威風凜凜,真一世之雄也。&rdo;他曾這樣寫道。正是因為童年有過這樣的奢望,以致30年後他在香港採訪已經功成名就的塑料大王丁熊兆,得知就是他當年在上海生產出壓倒了美國&ldo;永備牌&rdo;的&ldo;大無畏牌&rdo;電筒和電池時,當即流露出難掩的興奮,並從此與丁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趙浩生所上的開封中學裡,頗出了幾位在中國大大有名的人物/純真的友情中,注入了革命的因子,最終會導向一個極自然的目標‐‐ 前往延安,參加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