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第1/2 页)
綠竹一知半解,瞧著太子妃的身影隱進鼓樓里,發現了奇事般揉揉眼睛,回過神,注意到太子妃纖穠合度的身段上,裹著半面緋色的袈裟。
袈裟縱然只有一半,可籠罩在曼妙的身姿間,竟然未曾遜了原本顏色。
親衛隊的隊長名叫褚石,是個年近而立的粗獷男人,生得濃眉大眼,滿身全是正氣。
他方才在同綠竹一道尋人,此刻撥開人群走來,望向她道:「綠竹姑娘,小姐似乎格外體恤那兩名孩子?」
綠竹在前兩日便與他們通過氣,不能將太子妃的身份聲張,至於那些原本便知道太子妃身份的僧人們,也叮囑過,切勿將太子妃三字懸於嘴邊。
綠竹下意識點了點下頜,僵笑道:「那是自然,小姐心地良善。」
褚石附和:「佛門重地不算白來,若是主子得知,定會高興不已。」
-
另一側,沈融冬追趕上僧人的腳步,走進鼓樓內部有了庇蔭,索性將傘收攏。她掀開睫,唇蒼白沒見血色:「大師,我尚有一事未明。」
僧人回首,他眼裡沒噙上濃墨重彩,沈融冬略略欠了欠身,道:「將他們送回後,再向大師討教。」
她跟隨在他身後將兩名小孩兒送往災民們暫居的草棚,寺廟裡的廂房遠遠不夠,能有這些臨時搭建的草棚,容納下所有人,已是相當不易。
沈融冬從香積廚端來熱水,用軟布將兩名孩子的頭髮及身子都拭乾,接著問他們:「你們有衣物換嗎?」
他們雙雙點過頭,沈融冬安心,將草棚的門虛掩上,出來見僧人站在檐下,身姿清朗,褪去袈裟後衣著單薄,卻一點兒未見瑟縮。
沈融冬踱步至他身側,朝他遞過去一塊乾淨的軟布:「大師,先擦擦罷。」
他沒接,看過來:「施主何事未明?」
沈融冬斂了眸:「大師初見我,便是一臉憐憫。原是在佛龕後,見著了我自欺欺人的模樣,才會這般?」
他眸子裡不蘊痕跡,但沈融冬將話點明,不過為了後話:「若下回相見,還望大師莫要再用這樣的神情看待,我平素里最討厭的,便是其他人無端的惻隱之心。」
她揚唇,字句不論緩急,皆是從容有度,仿佛在與他相商。
「施主方進寺廟,便大張旗鼓給予災民生機,這樣便不是憐憫?」他不露聲色,「貧僧的目光無論是望向佛祖,亦或是望向你,望向其他僧人,災民…乃至你的隨從,都未有過任何深意,皆是同樣眼光,只有施主一人覺得這叫憐憫,向貧僧來討要說法,這便是問題的所在。施主可曾想過,之所以會這樣認為,是因為施主只能接受自身垂憐他人,卻不能容忍他人反過來垂憐你,說到底,施主自覺比他人高一截,這便是本源。」
「可殊不知,憐憫本無錯。」
他自在下了定論。
沈融冬聽他說教,腦袋像要炸裂開似的疼,可另一方面,她竟覺著他說得分外有道理,她一時間想不來反駁的飾詞。
「至於施主所說的佛龕後的事,貧僧未曾明白,」他解釋,「之所以會認為施主欺瞞佛祖,乃是見施主因避人耳目,在佛祖眼前也諸般遮掩,若連自身都不能夠坦然直面,又如何能祈求佛祖庇佑?」
沈融冬眼梢輕跳,聽見他的話,覺著實在很牽強。
她錯愕回問:「大師當真如此認為?」
「在佛門聖地,無論施主女子身,亦或是男子身,佛祖看見的都是本初,自然不會受到你的欺瞞。佛祖無處不在,日後還望施主正視自身,這樣一來,施主也不會再認為,貧僧是在替佛祖垂憐於你。」
沈融冬的手不禁撫向肩側垂散的髮絲,髮絲相互交纏,漫著水氣。
她現在這般,才是真的在欺瞞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