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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大家叫了出來。
古阿霞頗為震懾,這麼多人喊這句日常語,有點天下太平的味道。
「不要一直湊合在醫院,你們應該去農場,去搬開石頭,去開闢農田,累了抬頭看雲,看風吹藍了天空,看雲把天空跑大了。你們把秧苗、菜苗、樹苗種在大地上,給它們澆水,給它們祝福,對每一條河、每一顆石頭、每一棵樹、每一棵菜說:『我愛你。』就說這一句話,你們會有力量的。你們要把這句話摟著,放在嗓子眼練習,耗點心,現在大家一起來。」
「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
營集合場迴蕩這句話,讓人耳膜抖著蟋蟀似。將軍走下木箱,趁大夥有得忙時離開,領著開墾隊沿著漩渦人潮切出去,一伙人還舉手喊我愛你。老兵們朝著廣場走出了歡騰人龍,高舉拳頭,把瓊瑤電影裡的告白當口號喊,進行某種語言治療。古阿霞憋得不敢發噱,背伐木箱的帕吉魯則笑歪了臉,手舉得像是在公交車上抓把手,一路晃蕩走過去。古阿霞見到,這下終於笑起來,好掩飾糗態,她也舉起手高喊我愛你,認真看著帕吉魯。
離開集合場,他們來到一座長形水泥磚舍。將軍從鑰匙串挑出一把,打開鐵門。古阿霞對那串幾乎能開所有牢門的鑰匙感到好奇,如果大門都可以開,將軍堅持待在牢房的原因是什麼。這時,房舍衝來一股混雜屎尿、獸臊與霉腐味,打散古阿霞的思索,她看到一座有長形走道的豬寮,兩旁有監牢,裡頭很黑,只能靠走道上懸著的30瓦燈泡分辨。
啊!她駐足,發出小小的驚嘆,極度不知所措。
監牢里關了裸身或只穿上衣的男人,或蹲或坐,沒有太多表情,肉體痴痴地等待靈魂回來那樣極度地安靜。他們皮膚蠟黃,掛著大眼袋,眼神沒有希望,也無所謂失望。牢房甚至沒有聲音,有人上了腳鐐手銬,腳鐐拴在鐵桿,他們挪身時讓鐵鏈在狹窄的空間迴蕩鐵器聲。沒有床,廁所是靠牆的小水溝,每幾天有管理員拉水管幫病患沖水,也把他們隨地大小便的髒亂衝進那條小水溝。
面對上百隻被關養的「人豬」,古阿霞問:「他們做錯了什麼事?」
「退化症,」吳天雄看了監牢一眼,「這是精神病最糟的,不會說話,沒有淚,飯拿到前面才會吃,隨地拉屎。」
「難道不能幫他們,給衣服穿,給床睡,或曬曬太陽?」
「他們是老師,提醒我們這些監牢外的人。我常告訴自己,每天要活得更自在快樂,不要讓自己變成這裡的人。」吳天雄沉默一會,又說,「將軍一直為這些人努力,有一天讓他們走上街,好好地吃碗麵。」
「我幫不上忙了,這些人的靈魂死了。」將軍說,「面對這些人發病原因的研究,就像阿姆斯特朗才登上月球,可是我們要到的是太陽永遠照不到的月球背面。」
古阿霞說:「有一天阿姆斯特朗會走到月球背面的。」
「他先回地球了,幫太空梭加滿油時,又決定先退伍了。」
這個笑話逗樂了大家,笑聲在陰暗的牢舍迴蕩。古阿霞隨即發現牢內的退化症病患參與不了這項聽笑話的社會行為,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不會笑!」古阿霞說。
「說笑話是好的,這是最簡單的快樂藥,沒副作用。」吳天雄笑得很久,笑過頭了。
「笑過頭也會生病。」古阿霞小聲說。
將軍嘆了口氣,說:「很可惜的是有不少人生病後,就越來越糟,能做的是關起來,給他灌藥,吃奮乃靜(perphenaze)、穩他眠(chlorproaze),打斷他們體內神經的多巴胺,把靈魂抽乾,讓他們出現呆滯、老年痴呆症,這就是我們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