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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帕吉魯不講車了,破例吹口哨慶祝。他不經意抬頭,望見花蓮平原與中央山脈首次交鋒的高潮──加禮宛山脈,拉嗓門喊:「看,船靠近山了。」那是花蓮常見的山景,午後陽光照來,一朵白雲靠在1000公尺山腰,像停泊在吃水線的白帆船。
古阿霞抬頭會暴露哭壞的臉,越勸自己平靜也越不可能。她選擇了低頭,默默推車,默默落淚,淚都落在後輪擋泥蓋的「幸福牌」商標,這是她真正碰觸到這兩個字的暖意。
1 即今花蓮機場。
2 媽媽的意思。
3 祖母,台東一帶的邦查語。
4 神父。
5 漢人的意思,邦查話。
卷四
日本慈善家喝了難喝咖啡
天色蒙蒙,雨絲霏霏。流籠升起,滑輪沿著鋼索發出聲響,穿過霧氣里成千上萬的小雨點,流籠外掛著的腳踏車濕了。當流籠抵達大觀村入口的發送平台而晃動時,古阿霞輕輕嘆息,終於回到闊別兩個月的村落。
古阿霞沒帶回大消息,沒人迎接,沒有驚訝,只帶回四百多本書與五千多元捐款。她卻發現山莊充滿迎賓氣氛,吐花苞的杜鵑花盆擺在門口,屋檐破風板上掛著在日據時代才有的年慶祝福的注連繩花圈,火塘的木渣都剔乾淨了,連馬莊主接電話時都禮貌萬分地說:「您好,有什麼需要服務的?」
一個伐木工從海拔2600公尺處,說:「送兩打酒到七星崗伐木站,還有一鍋燒酒雞,還有……」
「三年後送到。」
「鬼打牆也不用這麼久。」
「等你死就送到了。」馬莊主沒好氣地掛電話,抱怨工人的肚子永遠有個垃圾桶。
電話不久又響起,馬莊主無意牽拖,示意剛入門的古阿霞接手。古阿霞拿起話筒才餵的響應,對方激動得大喊:「阿霞、阿霞,你回來了,你們環島載了一堆書回來。」
是山下的「歐匹將」打來的,古阿霞每次通話由她接手,卻第一次聽到她激動說話。「歐匹將」是對電話總機大姊的稱呼,op(operator)是英文,「將」是大姊的日文稱呼。伐木林場的電信是采密閉系統的磁石電話,兩方通話得透過接線生。話務中心設有負責轉接全山區二◯五座手搖電話機的總機,電話線深入大部分伐木站、機關車房、醫療室。某方通話前先搖電話遊戲杆,發出訊息,使機房電話交換機的吊牌震動,再由歐匹將透過轉換機的插孔連接。這意謂通話內容易遭監聽,什麼好壞消息都逃不過她的順風耳。
機房也有話務服務,每當環島的古阿霞在外得變更行程,或請山莊寄錢急用,是透過歐匹將打內線轉達。古阿霞倒是很訝異她掌握實時行蹤,剛到山莊就來電,便說:「你神通廣大,怎麼知道那堆書是募到的?」
「我哪有能耐?是從總機房看到你們回來。」歐匹將繼續說,「你們那麼慢回來,肯定有發生什麼故事,不過千萬別跟我說,不然我會大嘴巴。」
「除了募到四百多本書,還有五千多元。」古阿霞照實說,連在旁的馬莊主也露出不可置信的面孔。
有十幾秒,歐匹將跌入不可思議的喜悅之情而安靜,才說:「佛祖保佑,我還有個好消息跟你說,有幾個從日本來的人,對你要蓋學校很有興趣。這是蔡明台的留言,他現在在台北接那幾個日本人來花蓮。」
「日本人?」
「聽說是慈善家,你得好好把握機會。」
「那我該怎樣做?」
「照平常心做事,就當我沒說過,懂嗎?」
古阿霞掛上電話,有聽沒懂,把話傳給帕吉魯。帕吉魯累得躺在客廳榻榻米看著樑柱,輕輕點頭。平日沉默的馬莊主問起話來,好奇古阿霞的環島行程,卻在緊要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