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第1/2 页)
「沒有處理好,小心感染。」馬莊主走了過來,他是村內受過短期醫事訓練的人。
古阿霞已經上完藥,用紗布包裹傷口,「小傷口我應付得來。」
馬莊主走過來,把古阿霞手上的紗布拆掉查看,2公分外傷之後延伸出3公分長的紅瘀血,顯然是刺傷。馬莊主從上鎖的檜木櫃拿出專用的醫療箱,取出鑷子,用酒精消毒,從傷口夾出一小片染紅的木刺。傷口重新包紮完畢,古阿霞不用去做沾水的工作,到了下午她被分派到燒火工作,把澡堂與發電機鍋爐的火顧好。
到了傍晚,澡堂先給回來的日本人泡完澡,才開放給村民。古阿霞在隔間的燒火室聽到小孩的笑鬧聲,她想到一籮筐削皮的馬鈴薯在湯水裡浮沉的景況。小朋友到哪兒都能取樂,這種赤子心讓她感到舒緩,安靜閒適,實在不用掛念日本人會捐錢給她蓋學校。之後,她爬下地下室的蒸汽機關車,塞了5斤木頭,還誤塞了馬莊主告誡的容易積碳難清理的高油量松樹或檜木。她聞到馨香,那是帕吉魯袖口常有的味道,淡淡的,邈邈的。她想起他的手遮在眉梢時,袖口的金紐扣在台南的太陽下反光,當時有兩隻金毛貓從狹小巷弄的遮雨棚跳過去,徒留聲響。她惦記了往事醇靜,唱著歌,起身時不小心拉到了汽笛杆,山莊瞬間活在尖銳的音浪上。
日本人嚇壞了,而蔡明台忙著解釋為何山莊地下室藏著蒸汽機關車,也把肇事者叫出來道歉。古阿霞全身煙漬,汗水濡盪,全罩飛行眼鏡掛在額頭,像是從戰鬥機飛行表演失事殘骸爬出來的倖存者,不斷對在場的來賓折腰。
「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一直老是故意犯錯。我問了別人,他們說你是阿美族人。」慈善家繼續問下去,還語帶考驗,「我知道台灣有很多高山族,你能跟我解釋阿美族的特色嗎?」
這問題有點難回答,跟有人詢問「你是誰」一樣籠統。古阿霞沉思該如何響應時,山莊有人先搶答了。
「阿美族很會跳舞。」
「還很會唱歌,也很會抽菸喝酒吃檳榔。」
「我們也『痕』會抽菸喝酒吃檳榔,還會打獵打小孩,」一位太魯閣挑夫站起來說,「我們也還『痕』會烤肉和考試。」
「沒聽過你們很會考試。」蔡明台問。
「我們 ab 死(c)豬(d)猜一猜,考試都會加分!」挑夫說。
在場的大笑,古阿霞勉強擠出微笑地說:「我們一直保護阿波古拉楊(abokutayan)的邦查火種。」大部分的人都被這樣的開頭吸引了,讓她能安靜說下去:「阿波古拉楊是我們邦查最早從海上來到花蓮的祖先,那時候的土地很貧瘠,他們把取自太陽的金色火種撒下,大地燒起來,燒了一百天。這時候來了一場雨,火沒被澆滅,而是凝固。大火凝固成大樹,小火凝固成小草。邦查的後代一直守護這些火種長出來的東西,沒有一種植物在我們的眼裡叫雜草,它們都有名字。」
慈善家點頭,指著桌上水瓶插的一束雞毛撣子似的白花,「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麼?」
「咖啡花。」
日本人驚呼起來,咖啡花是溫帶氣候國家未見過的。他們的住房昨晚擺了咖啡花,幽香況邈,霸道地鑽進他們記憶庫,卻安撫他們到深眠,第二天精神飽滿地起床回想這種茉莉花味的安神植物是什麼。
慈善家又問:「咖啡也是你們祖先阿波古拉楊帶來花蓮的?」
這是機智問答,山莊的咖啡樹是日本人自南美引進的,回答對與否,都不是好答案。
「要問咖啡豆,它們最清楚了。」古阿霞說。
日本人看著古阿霞從倉庫拿出去年的生咖啡豆,放在熱鍋子上炒。古阿霞現學現賣,掌鍋的手勁與翻豆的技術要好,關鍵在於把炒豆當炒花生。慢慢地,翠綠豆子變成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