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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鬼,叫作撒旦,發出的是──撒旦誘惑人的聲音。不過那些鳥有翅膀,比較像『墮落天使』,也就是天使受到撒旦的迷惑,墮落了。」
「『墮落天使』,哎呀!讓我想到在凡間修煉的『白衣大士』,也就是你在大殿看到的中間那尊神像:觀世音菩薩。」慈明師父大幅度擺動雙手,這是跑香的技巧,又說,「直到有一天,我才想到,事情不是這樣的,它們不是申冤,不是在餓鬼嘶吼,它們是在布施。」
「布施?」
「也就是奉獻。」
「我懂了。」
「它們是在我害怕不安的時候,用鳴叫幫助我,消除我的恐懼。這也是一種布施,叫『無畏施』,對了,你可以等我一下嗎?我每次經過這,都會謝謝這些小鳥師父們。」
慈明師父選了田埂交錯處,跪地上,傾身將額頭觸著大地,翻蓮花掌,然後再覆掌,起身,合十,這種佛儀融合文人式的禮敬。如此頂禮膜拜三回。古阿霞有些驚訝,她很少在外人面前跪謝地喊「感謝主,阿們」,或用閩南語喊「心所願」。她認為跟神溝通來自於心靈,不必太多的言語。不過她喜歡慈明師父修長的手指,翻蓮花掌,開得好靈順,讓她也忍不住地舒活雙掌。
她們繼續走,得注意步伐,慢慢減少談話,免得把鬆軟的田埂踩垮了,跌入田泥中。古阿霞覺得這不只是散步,至少,她做不到慈明師父那樣大幅度擺動雙手。最後,她們來到水圳,也是這趟散步的目的。這個被外人稱作「農場」的佛寺開闢了數甲稻田,自給自足。慈明師父打開水閘,將源自偶屈山的甘泉分享給大地,濕潤了秧苗。月光皎潔,交錯的田埂把田疇切割成一塊塊鏡面,天地合成一線。她剛剛太專注行走了,這下有喘息機會賞景,況且跟著大她三歲的比丘尼談論各自宗教,這是美妙經驗。
遠在水田邊的那片樹林,傳來鳥鳴悠遠,古阿霞問:「你是花多久時間,將那些聽起來像惡魔的鳥叫,轉化成美妙的聖樂?」
「我是膽小的人,花了好長時間。」
「要是我,恐怕是那種藉由在樹林唱歌的人,好忘掉外在聲音。這應該是蒙著耳朵,避開心中不想面對的環境。」
「這比較像是你化身成鳥,跟隨鳴叫,與著小鳥一起修行。」
「天呀!你怎麼想得到這種譬喻,太美妙了。」
「正念。」
「怎麼說呢?」
「你看這片田,看看最靠近樹林的那邊。」慈明師父望著大地,說,「那是我耕出來的,我們不靠外在的布施生活,一切靠自己。我得向農民借牛,學著用犁,大熱天讓汗水濕透了海青。有時候,犁刨得太深,卡著,牛又不會後退,只好動手把犁拔出來。那犁死死地刺扎在地上,我拔也拔不起,一個人就坐在那大哭。」
慈明師父忽而不說話,古阿霞也沒回應,兩人靜觀水田,淡淡靜靜地看月亮滑過大地。
「我走在修行的菩薩道了,這不是為自己,是為眾人。但是,我有時感到疲憊,有時感到悲傷,有時感到困頓時,想找個地方好好哭個夠。當疲憊過去,悲傷過去,困頓過去時,我會更相信自己,相信佛陀,相信萬物,相信這個世界是值得付出的過程,這就是正念。」
這是有意義的時刻,古阿霞從心底認為,跟她談話的不是比丘尼,而是充滿智慧的大姐姐。令她溫馨的是,一位佛教女孩和一位基督教女孩,可以在月光清明的田埂上談論自己的夢想、挫折與悲傷。很多價值的分享,從人跌落谷底的困頓說起,易引起共鳴。
古阿霞誠心感謝慈明師父的言談,說:「下午我在工作室掃地時聽到,那些來幫忙的居民,每做完幾個手套,誰會說他把醫院的一塊磚堆上去了,然後誰又說他也堆一塊磚,聽起來,你們做家庭代工是要蓋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