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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時的怒氣應該很大,才會打人吧!」
「我實在咽不下氣。」
「現在心中還有怒氣嗎?」
「沒了。」古阿霞沉默一會,說出原因,「我那時候要捐一些錢幫助你們蓋醫院,可是他不肯。」
「他想留下錢來蓋自己的學校嗎?」
「也許吧!他拗起來的時候,話都說不清楚。」
「一個善念與另一個善念,也會有衝突的時刻。現在,你的憤怒沒了,你的善念更清明,能幫助你的朋友看到自己的行為,這裡的人沒有比你更能了解他。如果我想得沒錯,你蓋學校多少也是為了幫助他吧!」
古阿霞覺得內在被看穿了,無須言語答覆。她再次整理心思,冀盼帕吉魯安穩下來,阻止他砍樹發泄。她反覆思索後仍無解,但是有個靈光浮現,那是老祖母在山上校園教她的同理心,靜下心來,試著和對方的頻率搭上線。當彼此不是「你在岸,他在河」,而是落在同條亂流上顛簸,你便能預期下一刻的變化。古阿霞盤坐下來,把手放在膝蓋,定靜地看著帕吉魯。
帕吉魯砍樹的消息傳了開來,附近幾位村民趕過來。他們走進農場,婦女安撫僧侶的心情,幾個男人靠過去叱喝帕吉魯。黃狗還以顏色,激烈狂吠,作勢要咬過去。
帕吉魯蹲下,摩挲樹根部位的巨大樹瘤,心中說了些話,好像現在開始要跟樹戀愛,然後他起身,給了斧擊。樹顫巍巍了,光火流動的樹晃動。僧侶們再也無法是慈眉的菩薩,緊張地跳腳念阿彌陀佛。有個男人跑去報警,剩下的幾位討論如何引開黃狗,再搶下帕吉魯手中的斧頭,最後有人從倉庫拿出兩把鋤頭,衝突一觸即發。
「各位大德,放下鋤頭吧!就讓他砍樹吧!」住持說。
「上人……」
「我也不舍,但是仍學著放下,要是有人受傷了,我會更不舍。這棵樹受到的傷害,也是我們共同的修行。」
一切陷入沉默,除了消極地念佛號回向,已無作為。
古阿霞這時從地上跳起來,回頭對僧侶們說:「他不是砍樹,或許開始時看起來很像,但他在做更特別的事,他幫樹開刀,醫某種病之類的。」古阿霞的結論讓僧侶與村民感到不可思議。
「我們會選在這蓋精舍,多少也是先前長在這裡的美麗茄冬給的因緣。前年開始,它再也不開黃綠色的花蕾,果實沒了,葉子更是稀疏。這是自然法則,凡有生有滅。因此我常撫摸這棵樹,跟它說些話,希望減輕它的痛苦。如果是這樣的話,要是樹生病,怎麼醫?」
「這很難說,我的朋友不會隨便砍一棵樹,如果要砍,一定有原因。醫生打開病人肚子是殘忍的,但是有目的,我看他往樹洞裡劈便想到這點。」
「所以,你事先也不知道他要幹嗎?」
「是的。」
「太奇妙了,只有走在同條修行道路的兩人,才不需言語。」
在火光的那端,帕吉魯把樹根盤的幾團靈芝斫去。靈芝是病徵,這些傢伙能截走養分,還好地面沒有長出菇菌,要是這樣,意謂地底的樹根腐爛了。樹洞內壁的腐朽菌也慢慢被他刨淨,露出鮮潤,他拿火燒上幾回,直到碳化結疤。那些拿鋤頭旁觀的男人,在古阿霞指揮下忙著把土鋤松一些,好讓樹根呼吸。帕吉魯從寺院後方雜林砍竹子回來,固定茄冬,這樣少說能挺得上些風雨。僧侶們端出了茶水與綠豆糕,大夥都不客氣地享用。古阿霞尚有些顧忌,不吃供佛或普度食品,如今肚子餓癟了,也就吃了。
「他說,做了竹架支撐,可以穩住樹幹。大家就儘量不要靠近它了,讓它多休息。」古阿霞幫帕吉魯說了話。
帕吉魯動起了嘴皮,古阿霞費心地讀唇語,還貼過去聽。她聽到某種硬幣與牙齒的撞擊,看到他泥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