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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渭微微皺了皺眉,無奈道:「我不在家時也管不得許多,在家時,這些她是不肯和我說的。」他嘆了口氣,良久方道,「還得嬸兒替我多照應著些家中。」
「這是自然。」
長留醒來,瞧見枕邊放著昨日李渭送的核桃小人,掀被穿了衣裳,趿鞋出屋,喜滋滋往東廂去爹爹去。
他爹爹正盤腿坐在屋下,握著磨石打磨箭矢,長留湊至跟前,受他爹爹在自個腦袋頂一陣摩挲。「書堂放了假,怎麼起的這麼早。」
「先生吩咐,晨讀晚練,不可耽擱。」他蹲在李渭身邊,指節長的箭頭銳如刀鋒,雪□□光倒映出他的一片衣角,「阿爹,箭頭好鋒利。」
殺人的箭,如何不鋒利。李渭笑著摸摸他的頭,「你乖乖的坐著看,離遠些。」
「壞人看到阿爹的箭也會害怕。」
「上陣殺敵,最要緊的是武器,它可以殺敵,也可以保命。」李渭慢條斯理磨著箭頭。
長留想了想,歪歪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們先把武器準備好,打仗的時候才不怕。」
李渭呵笑,揉揉兒子的發:「正是。」
西廂的門牖吱呀一聲被推開,纖弱的身影正撞在父子兩眼裡,春天提著半舊襦裙顫顫巍巍的走下來,身上的衣裳原是李娘子做女孩時做的,顏色太喜慶所以鮮少穿出去,擱在櫥里翻檢出來給春天,艷艷一幅裙子,更襯得春天面若霜雪,目如點漆。
春天立在庭里向兩人問好,瘦弱身體在寒冷晨風中頓了頓,突然微微偏向李渭面前,鞠躬行禮:「大爺。」她十分鄭重的朝李渭行了禮:「我病中不知事,一路也不曾對恩人道個謝字。」她俯身朝李渭鞠躬,「大爺的救命之恩,春天銘記於心,沒齒難忘。」
「姑娘言重。」李渭只道,「慶幸是那位商客發現了你,後來又有段公子寸步不離的照顧,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各位恩公之情,春天一一銘記,誓不敢忘。」
李渭記起一事,拂衣站起往屋內去,向她道:「段公子託付我把你的東西帶回來。」
春天不解,趨前見李渭從屋內一封緞布,微笑著遞給她。「是那日從你身上找到的,一直由段公子收著,離開甘州時候走的太匆忙,回到長安才想起來要還於你。」
她捧著沉甸甸的緞布,急急展開,短促又急切的啊了一聲,爾後身體微微顫抖————那是她丟失的匕首,沉甸甸,黑漆漆,冰冷冷,刀鞘上纏著褪色的綢帶,看起來像貼身舊物。
「多謝。」她語有哽咽,眼眶微濕,側著臉,輕輕把匕首貼近臉龐,觸碰那冰冷又熟悉的溫度。
長留眨眨眼,仰頭眼神詢問自己父親,李渭摸摸他的頭,輕聲道:「這是你春天姐姐的舊物。」長留點點頭,偷偷挪了挪步子,撫摸著她一片袖角,好似安慰。
李渭看她蒼白面龐,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模樣,穿著一身男裝,披著白裘,本是風姿少年的模樣,卻顯得那樣伶仃脆弱,睜眼的那一瞬,好似風拂塵埃,光華如珠。是哪家的孩兒被忘在這荒寂里——他如此想。
李娘子口中的春天身世,是左領右舍最唏噓感慨的故事。一個來自長安的少女,因為生父身亡,孤苦無依,帶著家中老僕投奔遠在北庭的叔叔,豈料半路與老僕失散,她獨自跟隨商隊出玉門往北庭,卻在紅崖溝遇上馬匪,幾將性命丟去。
一家人在耳房閒聊,李娘子握著春天的手,問自己丈夫,「大爺在北庭可有相熟的朋友,若是有,替春天姑娘打聽打聽。」
「叔叔一家,好些年前在北庭輪台居住,但後來有西遷,應是往西州一帶去了。」春天吶吶,「我在府上如此叨擾,實在過意不去,別的不敢再麻煩娘子大爺。待我傷勢好全,再往輪台去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