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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范醫生、黑瘦子、老宋、兩個跟班兒,六個人像中了定身術一樣定在原地,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怖的立體驚悚片。誰也不敢亂動半步更不用說斗膽上前抓狼了。這五個大男人或許並不太怕天葬——至少他們嘴裡這麼說,不然不會一大早結群專門來天葬場看。客觀地說來他們也並不應該懼怕格林——昨天還在跟他們形容為小狗般溫順的格林一起嬉戲,放心大膽地讓他坐在後排一路同行。但是此時此刻,天葬場、帶血的骨頭、貪婪啃食的狼這三個元素一旦結合起來展現在面前就成了……
「你說他啃的是什麼?」黑瘦子底氣不足地問出了第一句話。此情此景似乎根本不需要回答,也沒人敢回答,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毛骨悚然。
「格林,是我。」我顫聲說出了第二句。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傻到對著直視的狼眼睛冒出這句廢話。但仿佛格林和那根骨頭相聯繫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那種熟識的親情也將不復存在。他小時候第一次嗜血的鏡頭不斷在腦袋裡重現,從未有過的畏懼感混雜在格林似乎已經陌生的眼神里向我逼近。
「不是人骨頭。」這是第三句話,也是最有用的一句,范醫生扶了扶眼鏡兒辨認了一下繼續確認,「人身上最粗的大腿骨也沒這麼大,這肯定是牛骨頭。」范醫生的眼睛具有職業醫生的犀利。我仔細一看,沒錯,那的確是草原上的人司空見慣的牛腿骨。
這一結論似乎給我壯起了莫大的膽子和信心,立刻幫我尋回了我所認識的小狼格林,仔細辨認,他的眼光也仿佛依舊正常。有時候在一個特殊的環境裡,心理暗示真的可以主宰一切思維。我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儘管還是停不住一陣陣地哆嗦,我還是試探著上前摸他的頭頸。格林微微晃晃尾巴沒有攻擊我的意思,但是很不樂意我打擾他進食,他牢牢地咬著骨頭不放,「這骨頭是俺找到的」,如果平時他進食我當然不會這樣強抓他,但是在這裡不一樣。每個人心裡都陣陣發虛。
「你小心點!」五個男人敬而遠之地看著。
我突然想起了背包里格林的最愛——巧克力。我連忙摸出來,又想了想,把方便麵袋子中的調味鹽全撒在上面,再把裹著濃鹽的巧克力遞到格林面前。果然奏效,格林想都不多想就放開骨頭搶過巧克力吞了下去,用舌頭卷著嘴唇邊殘餘的鹽粒兒。他對我沒有任何的防範和不信任,儘管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依舊是那個淘氣親切的格林。我摸摸他的大腦袋起身退出草叢,拿出礦泉水在他面前嘩啦嘩啦地晃蕩,逗引著吃夠了鹽和糖的格林。格林立刻跳出草叢,歡天喜地地跟了過來要水喝。眾人「嘩啦」一聲作鳥獸散,閃得遠遠的打量著格林沉甸甸的肚子。格林離開我們的一會兒工夫不知狂吞下了多少東西,肚子已經填得脹鼓鼓的了。
老宋這才慢慢回過神:「趕緊把他帶走,被天葬的人看見就麻煩了。」
范醫生帶領著我一直把格林引到停車的地方。確認不再有干擾,我才把水倒在手心,格林吧嗒吧嗒地用舌頭捲起水來喝著,在這四處都缺少水源的乾燥地方又加上鹽糖的催化,他早渴壞了。
「嚇壞了吧?」范醫生其實也驚魂未定,雖然做醫生的人對生死要淡定得多,但是面對從天葬場走出來的狼還是覺得瘮得慌。
才上車休息了一會兒,其餘四個人就出來了,據老宋說他拍了兩張風景照,卻沒上去,而黑瘦子他們仨膽兒大的就沿著小山坡還在往天葬台爬。
不多時,黑瘦子面如土色地回來,綿手綿腳地爬上駕駛台,故作輕鬆地打著哈哈,據二廚說,就黑瘦子一個人爬上了天葬台。
「你看見什麼了?今天有天葬嗎?」大家問。
「嘿,看……看到……」黑瘦子夢遊似的自說自話,模稜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