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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可有名字?」
方氏低微的聲音落下片刻後,身邊侍立的宮女才反應過來,躬身答道:「回太后娘娘,此處原叫流螢院,陛下不喜流螢顛沛流離,一生倉促,遂改名為雪院。」
「雪院……」方氏口中低語喃喃。
流螢一生倉促,但至少有過短暫絢麗。
無邊地獄一般,無路可逃的雪原,又比流螢好在哪裡?
「奴婢是今後近身伺候娘娘的一等宮女紫蘇,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若有吩咐,紫蘇隨叫隨到。」一名神態穩重的宮女在三步外向方氏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娘娘一路車馬勞頓,想必累了,可要奴婢吩咐熱水?」
方氏沉默頷首。
足夠五人泡浴的紫檀木浴桶很快便被送進了房,一盆接一盆的熱水倒了下去。方氏在紫蘇親力親為的服侍下除去沉重繁複的朝服,在紫蘇嚴密的監視下,她的一切衣物和隨身物品都被放在木盤上端了出去。
端去了哪裡,為了什麼而端走,方氏心知肚明,她心如死灰,乾脆放棄詢問。
沐浴洗漱完後,宮人服侍著她換上了繡著威嚴金鳳的錦緞常服。
紫蘇扶著方氏往內室走去時,方氏在廳中停下了腳步。
她凝望著從窗欞高麗紙中透進堂屋的一抹緋紅晚霞,道:「……我想出去走走。」
「太后娘娘,今日時候不早了,為了娘娘的鳳體,還是早些歇息的好。」
「難道我連出去走走的資格都沒有嗎?」方氏冷聲道。
紫蘇低下了頭,神色卻沒有分毫退縮:「……娘娘說笑了,娘娘乃大燕最尊貴的女人,想去哪裡都去得。只是娘娘鳳體金貴,實在玩笑不得。娘娘不妨先休養幾日,待陛下出關,還會親自陪娘娘遊覽這北春園。」
「難道陛下一日不出關,我一日就要在這院中禁足不出?」
紫蘇低垂頭顱,仿佛並沒聽見方氏帶著諷刺的質問。
她從容而平靜地說:「娘娘若是實在心悶,可在雪院小花園中散步,園中不但有花樹假山,還有小橋流水錦鯉。這雪原自成一片小天地,娘娘只需在此修身養性,靜等陛下出關即可。」
「……修身養性?」方氏說,「你的意思是我做錯了什麼,還需反思省察是麼?」
方氏氣急反笑,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她怒意未掩,但在那張蒼白而消瘦的臉上,毫無威懾可言。
「娘娘誤會奴婢了。」紫蘇柔聲道。
「待陛下出關我才能出得這雪院,可我要殺你——應該不必等到陛下出關吧?」方氏說。
「紫蘇只是一介無足輕重的奴婢,娘娘想殺隨時都可殺。」紫蘇說,「娘娘不喜紫蘇,殺便殺了,反正還有人補上紫蘇的位置來服侍娘娘。只要娘娘開心,奴婢死而無憾。」
方氏氣得一個字說不出來,蒼白的臉上也浮起病態的血色。
「陛下身邊的人得知娘娘真鳳歸朝,特意叮囑奴婢照顧好娘娘的生活起居。」紫蘇說,「不但一切效舊,娘娘慣用的安神湯也馬上熬好了,待一會安神湯送來,娘娘便喝了早些歇息罷。」
方氏名義上還是太后,現今卻連忤逆一個掌事宮女的權力也沒有。她無可奈何,身不由己地走進了內室,提線傀儡一般地被安排在了床榻上。
不一會,紫蘇就將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遞至眼前。
熟悉的氣味撲向她的鼻尖,或許是聯想到以閉關禮佛為由拒絕和談,卻能隔著老遠派人送上安神湯的傅玄邈,這股曾經熟悉的藥味讓方氏險些作嘔。
她壓下噁心,接過藥碗,拿著瓷勺只攪拌卻不喝,待湯麵上的熱氣看不見後,她才一口氣喝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