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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妄閉著眼,突然微微彎了彎唇角。
又過了些時候,他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步步踩得真切。
他睜開了眼,緩緩滾動起指節上的念珠。
那人漸漸走到身後,高大的身影吞噬了止妄的輪廓,投下一片陰翳,他道:「王,既已夜深,為何不願安寢?」
止妄沒有說話。
身後的人等了許久也不惱,只是緩緩退後一步,跪在了團蒲之上。
他雙掌合十,紅色的袈裟委地,無比虔誠地望向佛像。
「王,我瞧見了你近來的畫作,那樣繁華的盛世華庭,還是你所言的那個大齊嗎?」
止妄依舊不答,於是這位尚在壯年的班|禪又道:「你果然不曾放棄啊……」
班|禪的眼裡隱隱閃過一抹淚光。
他身前的這個人,是雪域最大的王,是降臨人世的佛子,更是他用盡一生在扶持的信仰。
可他的王,卻一心嚮往著那遠隔千萬里的大齊。
班|禪跪著爬上前,緊緊扯住那片銀白的法衣,「王,這是你的國,更你的一生。」
止妄終於願意回眸看他一眼,這一眼是足以摹在靈魂深處如水墨長卷氤氳不息的。
這時的他也不再是止妄,而是那端坐蓮台的西域佛子丹鞅嘉措。
而丹鞅嘉措,生來便肩負著一種度化的責任,更是被授予了一種理所應當的捨棄與沉淪。
最初的最初他不過是西域漢人的後代,可他的降生似乎就聯結著一場因果。
那日天降異彩,寒冬之期卻蓮開滿池。
四世佛子是在那一日溘然長逝。
依照西藏尋找轉世佛子的制度,四世佛子圓寂那日所出生的,帶有天降異象的嬰孩,就是佛子的下一世轉世之身。
於是他一來到人間就成為了雪域的五世佛子,成為了這片佛國的新王。
藏傳佛教的形成和發展,經歷了十分漫長、崎嶇和艱苦的路途。有顛覆、傾軋、交融和統一。這一路,荊棘遍生,萬般艱阻。
如今已經進入了一個政教合一的新的統治時代。
班|禪和佛子是這個政體最高領袖,相輔相成,歷代班|禪和佛子是互為師徒的關係,分別統領後藏和前藏地區。
自四世佛子圓寂後,四世班|禪桑其在教養五世佛子丹鞅嘉措的同時,接手前後藏政權,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攝政王。
丹鞅嘉措看著他,道:「桑其,佛祖予我神通,使我眼見大齊繁盛,卻耳聞中原佛法蒙昧,那一刻我便知曉,我的使命應當不在於這個國。」
桑其抬首,面露堅決之色,「我教絕不會有拋棄子民的王,所以我是斷然不容許你離開萬相靈宮的。」
萬相靈宮的守衛在他的示意下,送上了一條鎖鏈。
丹鞅嘉措極其平淡地看著,看著桑其跪在地上,以無比虔誠的姿態,替他扣上了鐵鎖。
他始終淡漠著眉眼,無半分掙扎,似乎是對此習以為常。
這溫厚剛毅的班|禪桑其,在他第一次嘗試離開萬相靈宮之後,便以如此手段來束縛他。
似乎這樣,丹鞅嘉措就依舊是那個端坐靈宮,無悲無怒的佛子,依舊不染纖塵,脫離人世煙火,受萬民供奉。
*
洛陽公主府。
日上三竿才醒來的公主,穿著一襲單薄的中衣,半躺不躺地臥在池邊草地上。
曦光如春水般在她周身流淌,在這兒恰好的時節,連風都是溫柔似水,好似由最輕薄絲所織出的紗,這樣輕之又輕的自耳畔掠過,勾起她垂落的髮絲。
紫檀在一旁抱著毳衣,感受到了這樣的風,終究還是不住勸道:「殿下,這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