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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津這會兒卻有點進退維谷。
比起河東的常年征戰,嶺南的戰事並不多,失於鐵騎交鋒的歷練。
起兵之初,仗著洶湧高漲的士氣和這些年囤積的兵馬器械,魏津也曾所向披靡。將朝廷的家底掏過來後,魏津手裡軍資充裕,招兵買馬也極順手,雖說右路大軍碰了點釘子,左路大軍卻勢如破竹,兵馬也不斷壯大。
到兩路合併時,就近能調動的湊起來就有十餘萬。
這般雄兵,說出來頗為嚇人。
可惜其中能征善戰的唯有兩三萬人,其餘都是一路招兵買馬、收攏殘兵湊起來的——魏津聲名有限,攻下城池後須留人照看,免得降將忽然反水斬斷退路,這般一支支細流分出去,加之激戰中折損,跟前能用的精兵就只剩了半數。這些兵馬碰上京畿守軍,勝算實在不算多。
畢竟,於京城而言這是背水一戰。
哪怕永徽帝昏聵無能,禁軍積弊甚多,這座京城裡也住著無數高門顯貴、兵將家眷。到了生死存亡之時,京畿守軍和禁軍的將士們終要護著城中的家眷和無辜百姓,不會輕易令叛軍叩開城關,毀去高門貴戶的百年奢豪基業。
兩處對峙,打了好些天仍僵持不下。
謝珽不急著湊熱鬧,先打梁勛。
魏州城裡,阿嫣則與武氏照料好王府諸事,免卻後顧之憂。因蕭烈被調去打梁勛,裴緹如今守在隴右,準備日後與謝珽左右合併圍攏京城,謝巍便被派去了邊塞,一則巡查防務,再則幫謝珽盯著北梁都城的動靜,一旦國主病逝,可就近坐鎮,隨機應變。
王府遂由婆媳倆和賈恂守著。
軍務之事上,阿嫣目下並不太插手,悉由武氏、賈恂和養病的陸恪打理,她在旁幫忙之餘,照料後宅諸事。
忙碌中倒也不覺歲月流轉。
只是每嘗回到春波苑,坐在妝檯前、書桌旁、床榻上,男人的眉眼身姿便會忍不住浮上心間。
從前新婚初嫁,謝珽也沒少巡查邊防、整頓軍務,打隴右鄭獬的時候,也曾一去數月,腳不沾地。只是彼時她去意未消,竭力克制著不敢放任貪戀心思,就連偶爾竄出的思念也被強抑,只暗自擔憂。
如今又逢別離,思念卻如潮水蔓延,於慵懶午後、日暮傍晚、安靜深夜,猝不及防的漫上心間。
牽掛擔憂,盡數付予家書。
松色薄箋送往軍中,謝珽浴血征戰,每嘗於烽煙疲累中瞧見上頭秀致的蠅頭小楷,便覺疲憊俱消。
閨中嬌軟婉麗的眉眼藏在心底,是冷硬鎧甲下最柔軟的所在。讓他踏過充斥血腥味的戰場時,仍能窺見殺伐之外的稍許明麗——局勢危亂,不破不立,惟其掃平昏聵朝堂,方可重建清平盛世。
那個時候,離亂之人方能如河東百姓般安居樂業,嬌軟如她,方能毫無顧忌的沉浸山水書畫。
稚弱孩童與少女老者,亦得安穩庇所。
能無憂無慮地徜徉在煙火紅塵,如同他與她牽手走過魏州街市那般,悠閒安樂,肆無忌憚。
那是將士們冒死拼殺的意義。
謝珽摩挲紙上思念,總有溫柔浮上眉間,而後在匆忙諸事中,騰出些間隙給她回信。哪怕落筆唯有隻言片語,甚至只寫「安好勿念」幾個字,也可寄託牽掛。
這些書信盡被阿嫣放在枕畔,伴她入眠。
而謝珽的身影,亦常常占據夢境。
起初,夢境都是美好的,近來不知是不是戰事漸緊,心中擔憂的緣故,阿嫣無端做了兩次噩夢。深更半夜從夢裡驚醒時,摸著空蕩蕩的枕畔,腦海里全是謝珽的影子,胸腔里亦咚咚狂跳,令她心中頗為不安。她終歸是放心不下,擇了個好日子,欲去寺中為他祈福。
誰知還沒動身,盧嬤嬤卻匆匆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