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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的大坪內連同那條通往大門的鋪石官路上都黑壓壓地跪滿了從淳安跟來的百姓,全都是靜靜地跪著,只有東南風把那杆斗上的旗吹得獵獵發響。
大門石獅兩旁的那兩面八字牆,每面牆前都站著一排挎刀的親兵。
穿著參軍服飾的譚綸此時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大門前的石階上。
跪著的人群仍然沉寂著,挎刀的親兵也緊張地沉寂著。
遠遠地,親兵隊護送著胡宗憲一行的轎馬來了。隔街便是衙門大坪黑壓壓的人群,馬和轎都進不了大坪了,便在那裡停住了。胡宗憲楊金水鄭泌昌和何茂才都走出了轎門,所有的目光都陰沉地望著那座進不去的總督署,望向了那座大門,望向了站在那兒的譚綸。
譚綸的目光卻只望向一雙目光——望向胡宗憲的目光,胡宗憲的目光這時也正望向他。兩雙目光都透著憂鬱、沉重,但譚綸的目光中顯然充滿了期盼,而胡宗憲的目光中只有憂鬱、沉重。
其他人都循著譚綸的目光轉望向了胡宗憲。胡宗憲這時已將目光移望向衙門屋檐上方的天空。
馬寧遠疾步湊了過來,伸手一指大門前的譚綸:「大人們都看清楚了,就是這個人夥同戚繼光幹的好事!」
「他們的帳後算。」管理一省刑名的按察使何茂才立刻表態了,「先抓人。抓了人再一個一個查。該處置的處置,該上奏朝廷的今天就要上奏疏。」
幾個人都等著胡宗憲表態。
胡宗憲:「這麼多人,抓誰?」
何茂才:「這可是總督衙門……」
「拆不了。」胡宗憲打斷了他的話,「真拆了,我就革職回鄉。從後門進去吧。」說完這句,他不再上轎,轉身徒步向街的那邊走去。
所有人先都是一怔。鄭泌昌和何茂才見他走了,只好跟著走去。
楊金水卻不願意走路,陰沉著臉走向轎門。一個太監連忙打起了轎簾讓楊金水鑽了進去,這乘轎子也跟著胡宗憲他們的方向走去。
只有馬寧遠還僵在那裡出神,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大步跟去時又回頭向遠處的譚綸瞪去。
譚綸依然兀自靜靜地站在那裡。
從後門進到浙直總督署後堂,所有的人都坐定了,所有的人都沉默著,在等著,等胡宗憲的親兵隊長把譚綸叫來。
譚綸在大門口出現了,也是沉默著,走到大堂右邊那張大案下首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啪」的一聲,譚綸剛剛坐下,坐在他對面的馬寧遠便把紗帽往面前的案几上一摔:「我們在前面賣命,別人在後面拆台!乾脆說,朝廷改稻田為桑田的國策還要不要人干?要這樣干,我們可幹不了!」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胡宗憲。胡宗憲卻兩眼望著門外,緊閉著嘴。
除了胡宗憲,就屬實際管理浙江一省政務的布政使鄭泌昌職務最高了,大家便又都望向他。
「怎麼會鬧出今天這個事來,我也不明白。」鄭泌昌當然得說話了,「四個月過去了,朝廷叫我們改種的桑田還不到一成。內閣幾天一個急遞責問我們,這才叫馬知府他們趕著去干。今天織造局談生意我們都在場,五十萬匹絲綢年底前要交齊,我們浙江卻產不出這麼多絲。這樣子鬧,到時候恐怕就不會只是內閣責問了。楊公公他們在呂公公那裡交不了差,呂公公在皇上那裡也交不了差。帳一路算下來,我們這些人只怕不是撤差就能了事。」
說到這裡鄭泌昌望了一眼楊金水。楊金水這時卻像是局外人,只帶耳朵不帶嘴巴,閉著眼坐在那裡養神。
「我看是有些人在和朝廷對著幹!」何茂才一開口乾脆拍著桌子站了起來,目光斜望著坐在他下首的譚綸,「省里調兵給馬知府去改桑田,就是為了防著刁民鬧事,現在好了,刁民鬧到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