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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只是作為一個不公開的、猶豫不決、忐忑不安的乞求者在各機關的走廊里轉來轉去,在傳達室的小窗口前躬身等待,承受著值班軍人的不耐煩的和懷疑的目光。一個政論作家要想讓公事繁忙的政府大員們把耳朵騰出哪怕半小時來聽聽他的話,那他得爭取到多大的社會榮譽和照顧才能辦到啊!
但是,這還不是主要困難。我的主要困難,就像當年在埃克巴斯圖茲勞改營的隊長會上一樣,是:向他們講些什麼?用什麼樣的語言講話?
把我在這本書里寫的那些真實思想全講出來,既危險又完全無用。那僅僅會是一個社會聽不到的人在一間寂靜的辦公室里發昏而已,那些迫切盼望著的人不會知道,實際問題絲毫也解決不了。
那麼,我該怎麼講?我只要一通過他們那大理石的、鏡子般明亮光潔的辦公大樓前廳,一走上那柔軟舒適的地毯,我就不得不接受一些起碼的絆羈‐‐這是些用生絲製成的繩子,它們好像穿透我的舌頭、耳朵和眼瞼,緊緊地縫在我的兩肩上,縫在我背部的皮上和肚皮上。我不得不接受的起碼的絆羈就是:
1我得承認:過去、現在和將來光榮都歸於黨!(這也就是說,總的懲治政策不可能是不正確的。我不得懷疑整個古拉格群島存在的必要性。我也不能強調&ldo;大部分坐牢的人是無辜的&rdo;。)
2&iddot;我得承認:將要同我談話的那些高官顯貴是忠於其事業的,是關懷囚犯的。我不能指責他們口是心非、冷漠無情、不了解情況。(他們既然全心全意為事業工作,怎麼能不了解自己的事業呢!)
反過來,我本人干預此事的動機倒值得懷疑;我算什麼人?既然這不是我的職責所在,我為什麼要干預?我是否抱有某些骯髒的自私目的?……既使沒有我,黨也全看在眼裡嘛,會全部正確處理的,那麼我為什麼還要干預?……
為了使自己多少顯得理直氣壯些,我選擇了我被提名為列寧獎金獲獎候選人的這個身份。於是,我就像棋盤中的&ldo;小卒&rdo;一樣,一步步向前&ldo;拱&rdo;去,心裡想:說不走過了&ldo;河&rdo;能當&ldo;車&rdo;使呢?
於是,我來到蘇聯最高蘇維埃。來到法案委員會。原來這個委員會正在制定新勞改法典,這項工作已進行不止一年了。新法典將是群島未來生活的規範,它將代替一九三二三年那部確實存在過又從未存在過的、又好像是從來沒有成文的法典。這個委員會同意接見我,想讓我這個在古拉格群島成長起來的人了解一下他們的智慧,並把我的一些幼稚想法提供給他們作點綴。
接見我的共有八個人。其中四人年紀之輕使我驚訝:這些孩子們如果能念完大學就算不錯了,看樣子不像是讀完大學的。他們已升上權力寶座,升得太快了!看,他們在這座大理石的、鑲木地板的宮殿裡顯得多麼悠然自得!而我呢,單單被允許進入這裡就要經過各級極其審慎的考慮。委員會的主席伊萬&iddot;安德烈耶維奇&iddot;巴布欣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十足的好好先生。似乎如果事情取決於他的話,他明天就會把古拉格群島解散掉。但是,他的任務卻是:在我們談話的整個過程中一直默默坐在一旁。其中講話最多的是兩個小老頭‐‐活像格里鮑耶陀夫筆下的奧察柯夫時代,征服克里米亞時代的小老頭。他們是那種一旦學會點什麼就永遠僵化在腦子裡的典型人物。我敢保證他們從一九五三年三月五日之後連報紙也沒有瀏覽過;對他們來說,不論發生過什麼事情,都不能影響他們的觀點!其中一人穿藍色上衣,我總覺得那像是葉卡捷林娜女皇時期的淺藍色宮廷制服,我甚至看出了那胸前擰下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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