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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慢慢站起身,蒼白的手指動了動,指腹撫摸過身邊潔白的琴鍵,摸到了一手的灰塵。
他的手指很長,膚色白皙,但手型並不算好看。常年累月的練習鋼琴,使得他的指腹和關節都和常人有所不同。
也正因為這樣日復一日嚴苛自律地對待自己。才使得天才,神童這樣的光芒,從小就被賦予他的身上。
所謂的天才,無非是他用那些刻苦到接近自虐,勤奮到令人髮指的努力堆成了今日的成就。在世人眼中,一位如此勤奮刻苦的孩子,當然是深愛著鋼琴,心甘情願獻身於音樂的人。
男人低下頭,捻著自己指間的塵土。
自己真的熱愛音樂嗎?或許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偽裝。所謂的熱愛,只是自己年幼之時,為了生存所撒下的卑鄙的謊言。
明亮的光環,養父母的疼愛,他人的敬佩,這些本不該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屋外的爭執和哭泣聲,讓他有些回憶起自己幼年時期,那段人生最黑暗的時光。
那時他還年幼,小小的世界崩塌在一瞬之間。以至於他甚至還來不及理解,那些潮水般的大量信息便覆滅自己。
不明白素來疼愛自己的父親和母親,為什麼突然之間就撇下了他,變成了兩張掛在牆壁上蒼白的照片。不明白溫暖明亮的小家為什麼一瞬之間就失去了色彩,掛滿了黑幔和白花,充斥著各種悲聲和爭吵。
那些成年人高大的雙腿在眼前晃來晃去,一雙雙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哀嘆,悲切,憐憫,不耐,厭棄,冷漠,詭異的像是恐怖故事裡的魔鬼。
那些人漆黑巨大的身影像怪物一般扭曲變形,尖銳刺耳的爭執聲毫無顧忌地傳入瑟瑟發抖的少年耳中。
「畢竟是凌家的小孩,總不能送去孤兒院吧,那樣丟人的事可不行。」
「不送去能怎麼辦,這麼大的孩子,你家負責養?」
「孩子的外公呢,他不是還有一個外公嗎?聽說在農村生活,送去那裡不是正好。」
「別提了,老人家一夜間失了女兒女婿,受不住打擊,已經住院了。也不知道撐不撐得住。」
「倒是可憐了孩子。只是都七歲了,什麼都記得的年紀,又是男孩子。不好辦呢。」
「我家已經兩個孩子了,實在沒辦法。或許你們家合適一點。」
「我們家也不行,三叔才是合適的人選。」
在天真爛漫中一口氣活到七歲的男孩,他那陽光明媚的人生一夜之間下起了暴風雪,甚至沒能給他半分喘息和適應的時間。
那些悲傷無助和無懼來回撕扯著他年幼的身軀,小小的腳下是懸崖峭壁,小小的身軀後是狂風暴雨。家沒了,前方的路也一併沒了,他幾乎在一瞬之間痛苦地成長了。
無數次爭執推諉之後,一位被說服的叔父和叔母帶著為難的神色來到他的身前。
那位叔父穿著一身妥帖的西裝,嘴角緊繃,眉心懸針,肅穆又威嚴。叔母努力露出一個相對和藹的笑容,彎腰摸了摸他的頭髮。
「聽說你鋼琴彈得很好,是很喜歡鋼琴嗎?」
仿佛生怕他們反悔一般,周圍的人馬上附和起來,「是啊,是啊。這孩子很有音樂的天賦呢。連鋼琴大師威廉都親口誇過他。」
「這孩子確實是個好苗子,小小年紀,就在全國少年鋼琴比賽中拿過好名次,三叔家裡經營的產業不就是鋼琴銷售嗎?領這孩子回去,正是合適。」
敏感的男孩很快意識到,這或許是自己唯一能夠抓住的稻草。男孩努力忍著眼淚,抬起蒼白的小臉,「是,我非常地喜歡鋼琴。我每天都很認真地練習鋼琴。」
父母的離世,像冬季里的一場大雪,帶走了他的一切,也覆滅了他心中那團炙熱而純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