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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典摇头:“摄心长老对自己看见的事、听见的话深信不疑,单凭这一点,于我而言,已经能够算是敦厚了。——时辰不早,小姐若无别事,便就此启程吧。”
说罢便向后头等着的昆仑奴示意,高大的昆仑奴将我二人分别背起,单足一蹬雪板,风驰电掣般滑下雪坡。
扑面的劲风叫人睁不开眼,我将整个脸面埋在昆仑奴后背,心说魔教人民的娱乐精神真是高涨,昨天才刚刚考斯普雷,今天就开始滑雪度假之旅了。
明天是啥?过山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昆仑奴已经滑到山脚,他们利落地卸下雪板绑在胸前,又背着我们一路飞奔,越过一堵城墙之后,才将我们放到一排牢房后头。大概是因为清晨,天又冷,因此外头并没有人站岗放哨,倒是里头嚎叫讨饶声不绝,闻之如临炼狱。
时典引着我往前凑了凑,伸手一指:“小姐请向里看。”
我顺着他手指向木窗内张望。只见昏暗的牢房里,一人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木桩上,嘴里咬着麻布,瞪圆了双眼不住闷叫,一个大汉正拿着把明晃晃的尖刀,极细致地一点点将他皮肉慢慢分离。
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正欲转眼不看,时典却又低声道:“小姐请看他的眼睛。”
我匆匆瞟了一眼,火光映衬之下,那对灰色的眼珠仿佛含着冰冻的火。
我艰难地转开目光,问他:“你亲戚?”
时典笑道:“小姐玩笑了。灰色眼珠是埙人的特征,咱们留在北地的魔教教众之中,有近八成是埙人。——朝廷明令,灰眸埙人为异类,见之不问缘由,一律当诛。”
他扶我走远几步:“此地近水楼台,抓到的埙人多了,便发明出许多玩法,剥皮抽筋已是常见,兴之所至,聚众做一次鱼鳞剐也是常有的。——请小姐先随我出城吧,在这里待久了,在下心里别扭得很。”
我点头答应,昆仑奴再次背起我们飞速离开,来到离城约有十余里的郊外时,他才放心地下地漫步。
时典撸起层层衣袖,给我看胳膊上坑坑巴巴的旧伤:“埙人除当街处死之外,还常常被当做粗使贱奴,随意交易,稍有小错便致丧命。我爹娘是蓄养的家奴,我生在一户私塾先生家中,自小便被烙上印记,任意折辱。我不甘命贱于斯,于是苦读诗书,乔装冒名赴考,有幸得中秀才,却在放榜时被众人发现。众位文人指我辱没圣贤书,竟围而殴之,我险些丧命,幸而巧遇教主,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他放下袖子,看着我笑道:“小姐有何感慨?”
我想了想,却问道:“魔教过去以什么为生,现在又以什么为生?”
时典坦然道:“过去倚仗烧杀抢掠,现下亏得前教主与教主英明,亦在中原各处积下一点薄产,但说主要的营生,还是药物、武器、雇凶三种。”
“药物是指各式毒药?”
他眼睛也不眨:“除了毒药,五石散一类的幻药亦是大头。”
我点头:“长老要我看扒皮酷刑,又痛说家史,不过是想说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然而魔教既有正当营生在手,却仍沉迷谋财害命的勾当,只这一条,长老便是无法洗白的,那还有什么好说?”
时典笑一声:“埙人天生灰眸,纵是易容也无法掩盖,中原人士见了便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咱们又哪能做什么正当营生?唯有躲在这不毛之地苟且偷生罢了。然而人生而平等,谁也不比谁高贵半分,却凭什么视我们为猪狗?因埙人视人命如草芥?我们也并无他法,苦寒之地,又怎能将宝贵的口粮分给自己的敌人?正道人士生在富庶之地,饱读圣贤之书,然而见了魔教教众,不也是不发一言便拔剑相向?归根结底,不过是党同伐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