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2/4 页)
终于显现出来。最后一批在这里落脚的外乡人异口同声,纷纷地把这个歪七扭八的街区叫“斜街”。
斜街很斜,从东马市街拐进去,明明脸朝东,走到另一个街口时,脸却已经朝南。而且,无论从哪一个街口走进斜街,街道两旁犬牙交错的屋脊墙角便会在眼前持续不断地发生似曾相识、枯燥乏味的变化,而且无论男人或女人,无论富人或穷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偏离街心而歪向一侧的错觉,明明是坦途,却像是沿着一条登山的道路拾级而上。斜街的形成散漫而随意,斜街散漫而随意的街貌和散漫而随意的外乡人密不可分。最初的斜街建造在一个废弃的窑场上,已经开始风化的煤矸石密密麻麻,遍地皆是。铁路刚刚建造时,第一批背井离乡来到雍阳的外乡人,放下担子、停住脚步的地方,就是这个废弃的窑场。这里与日益繁华的东马市街近在咫尺,又有一处宽阔的缺口与之相通,谋求生路显然有地利优势。然而,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福记公司究竟能不能把雍阳变成一块福地还需要观察,所以绝大多数外乡人都没有马上安家落户的打算,栖身的建筑几乎都是胡乱搭建的草棚土屋。捷足先登者如此,姗姗来迟者则不仅如此,还把他们用来遮风避雨的草棚土屋十分努力地朝着铁路的方向依次顺延,活像给自己准备着一条随时都可以打道回府的近路。他们定居下来之后,原来的草棚土屋虽然都改建成了瓦房和平房,但这些建筑的方位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奇形怪状的斜街于是就成了一个难以改头换面的街区。这时,雍阳已经有了邮电局。可是,邮差们从不到斜街上来。这倒不是因为歪七扭八的斜街叫他们望而生畏,而是因为斜街没有门牌。
其实,吴浩宇创办煤矿公司之前,斜街就已经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蔓延了。他决定沿着东马市街东侧的一个缺口建造一条胡同时,本来无意于与面目丑陋的斜街同流合污,只打算利用地利之便创办一家煤矿公司,同时安置一下家人的饮食起居。这条胡同即将竣工并开始被人们称作“吴家胡同”时,他才发现,吴家胡同和斜街相通相连将是一个难以逃避的事实,除非他改变初衷,把吴家胡同改建成一条只有一个出口的死胡同。不仅如此,斜街自西向南蜿蜒而去的姿态犹如一张竖琴弯曲的弓背,而东马市街南段东侧所有的缺口却像搭置琴弦的旋钮,从旋钮所在的地方开始建造的胡同无论长短,都不可避免地和充斥着大量外乡人的斜街相通相连。他发现了前者,朱洛甫则发现了后者。朱洛甫为自己的发现暗暗得意时,还据此劝他打消建造一条死胡同的念头。
“假如你把外乡人拒之门外,关闭了他们的一扇门,上帝就会给他们打开另外一扇门或是一扇窗。”
“去你老兄的上帝吧!我可没打算关闭外乡人的门,更没打算关闭自己的门。我只打算和上帝争一争、比一比,看谁的门更宽敞更高大,让上帝羞于见人,自己关了自己的门!”
吴浩宇是怀着一颗孤独的雄心,倾其所有的积蓄,甚至把眷属的金银首饰全部当光卖净之后,才着手创办平心煤矿公司的。对在十字坡上和自己不欢而散的窑主们,他早已不存幻想;而对自己的朋友,他也恪守朋友之道,不作任何非分之想。在“雍阳四友”中,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人人恪守,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朋友之间绝对杜绝金钱往来,而不管是合股做生意或是相互拆借资金,顶多相互馈赠一些在他们看来较为稀罕但绝不贵重的礼品或年货罢了。范嘉言和宗雪岩听说他要单枪匹马创办一家煤矿公司,不约而同地捎口信说,如果需要的话,他们都愿意以担保人的身份在他们所在城市的钱庄票号为他贷出银子来。但他未加思索就让人捎话说,他宁肯自己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也绝不会让自己创办的煤矿公司捉襟见肘,羞于见人。就连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朱洛甫,他也不指望一分一文的帮助。他只打算聘请精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