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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酒合起來比她和艾麗莎租的房間都還要貴上幾倍,灰雪拿得非常小心,卡座的客人玩點牌玩得正興起,一旁的則不知道掏出什麼放在手背上吸,吸完整個人像軟了筋骨般輕鬆,神情迷離卻又高亢。
「您好,這是你們點的」
灰雪剛放下酒桶,身旁就有一隻手大力抓住她的手腕,勾搭的聲音輕浮而喜樂,「嘿,來和我們一起吧!」
男人濕漉的半長發貼著他凸起的顴骨,眼白部分被紅血絲全全侵蝕,雖然外表看起來有點藥物病態,可對方的語調卻是相當快樂。
「如果你有任何痛苦,我們都能幫你忘掉喔。」
灰雪看著他,心中怔愣片刻。
痛苦?
痛苦是什麼?
是指即便來到了南城,逃離了過往,她每晚也依舊要經歷被沈聽瀾纏身的噩夢嗎。
是指她現在單是照著鏡子,都覺得自己的身體非常噁心骯髒嗎。
如果這個算作痛苦,那麼她其實沒什麼好在乎的。
因為經歷了那些事的人是灰雪。
而她是13。
灰雪怵了怵,下意識想抽回手,對方卻依舊不屈不撓地說:
「來吧,加入我們吧。我看得出,你不屬於那頭。」
說罷他挑著眉尾望向了舞池中心、被燈光照滿的明亮地區。
「別人都以為我們是墮落的瘋子,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才是最清醒的。」
男人睜大眼眸,眼角彎起像死神的利刃一樣不斷召喚亡徒,而灰雪手心的冷汗越來越多,耳邊吵鬧至極的震動聲又響又重地錘向她的心臟,無形中有股可怖的力道好像就要把她壓進沼澤里了。
「不好意思,請你鬆手,這樣不合規矩。」
恍然間非常清亮的聲音將外界的混雜聲切斷,隨即是溫暖的觸感碰上了灰雪,她拉開男人的手,主動把灰雪護到自己身後。
「你太沒趣了!」男人嬉笑著甩開,身後的朋友拉過他的肩膀將他拽倒,玩鬧似的把一瓶酒直直往他喉嚨里灌。
破曉時分,兩人終於回到家裡。
「剛剛嚇到了嗎?」
艾麗莎將制服換下,反覆聞了幾遍自己身上有沒有酒味,灰雪搖了搖頭,淡聲回:「其實還好,沒什麼的。」
艾麗莎躺在了稍微散亂的床上,眼睛闔著,有點睏倦,招手喚灰雪過來:
「不然我明天去幫你問問老闆娘,看她肯不肯給你換個職位,好嗎?」
「沒事,真的不用。艾麗莎,不要為我做這麼多。」
灰雪靠著床背,將一根黑色羽毛從艾麗莎的烏髮間取下。
艾麗莎沉默片刻,而後倏然睜開眼,問:
「灰雪,我能這麼叫你嗎?」
「我不想叫你13,灰雪。」
灰雪微微皺起眉心,這個稱呼總會讓她想起每當沈聽瀾一邊摳弄一邊深情叫她的嘔人模樣。
這個名字是那人噁心的承載體。
「灰雪」
艾麗莎翻過身,胳膊一伸攬過了灰雪的手臂,只是這麼輕輕地觸碰她,不再有進一步的其他舉動。
狹小的房間裡只剩沉默。
灰雪從小生活受過太多管制拘束,而這個城市裡的人更追求灑脫自由,與她的從前有著天壤之別,灰雪起初其實有點不適應。
火車鳴鳴作響,蒸汽散開。
她們待在這裡已經滿上了一個月,收工時分天將破曉的時候,艾麗莎帶著灰雪來到一個海灣區域,寂靜無人的晝夜裡,她們站在空曠的沙灘上,看著起伏不斷的海水閃爍著幽暗的藍光。
「這裡是會發光的海域,我們把它稱之為——藍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