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第1/2 页)
趙子明和袁春梅都知道,陳秋石舊病復發了,這是瞞不住的事情,只好層層報告。
成城指示,讓陳秋石住院,什麼藥也不給,就是讓他離開指揮部,好吃好喝,找人陪他下棋打牌,分散他的注意力。
陳秋石倒是聽話,在醫院裡安靜地呆了十多天,偶爾鬧著要出院,每鬧一次,趙子明和袁春梅就要往醫院跑一次。他們的為難倒在其次,更為難的是成城,因為薈河戰役之後,韓子君就提出來,改任政治委員,讓陳秋石擔任縱隊司令員,兵團也有這個意思,基本上達成共識了,恰在這個時候陳秋石犯病了,確實不好辦。
陳秋石住院,不用吃藥打針,行動也相對自由。等陳九川恢復得差不多了,他經常到陳九川的病房溜達。陳九川睡著的時候,他就那麼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個年輕人,醫生和護士聞訊跟過來,他會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聲張,這個時候,他就像一個沒有任何智力障礙的正常人。有一次陳九川從睡夢中醒來,看見窗前站著陳秋石,連忙起身,要下床敬禮,陳秋石伸出胳膊,做了一個威嚴的手勢,無聲地命令陳九川躺下。陳九川沒敢動彈,看著陳秋石說,首長,我錯了,我不該戀戰,害得首長著急上火。
又過了幾天,陳九川能夠下地活動了,讓護士把他架到帳篷外面曬太陽,陳秋石老遠看見,也慢吞吞地走過來。護士趕緊搬了一條凳子過來。陳秋石也不說話,就在陳九川身邊坐著,看著陳九川。
陳九川說,首長,我懂了。
陳秋石說,打仗是一門藝術,是全局的藝術,我們每個人,每支部隊,都是全盤的一個棋子。我們有時候需要舍卒保車,有時候又需要舍車保卒,這就要看卒子和大車誰對全局更重要。所以,車也好,卒也好,都不能憑著自己的好惡行動,必須有全局觀念。
陶至章那天也在場,在他聽來,陳秋石的話句句在理,邏輯嚴謹,觀點清晰,根本就不像一個精神病患者說的。陶至章甚至認為,陳秋石的病其實已經好了,就把自己的分析向袁春梅匯報了。
袁春梅得到這個消息,也很高興,這次她是單獨探視,她要看看陳秋石的病情到底好轉沒有。恰好這一天,她遇到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自從陳九川能夠下地活動之後,陳秋石經常到陳九川的病房來,後來很少提到戰爭了,而是不厭其煩地盤問陳九川的身世。陳秋石問,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你對小時候的老家還有印象,你說你們家的房子就像杜家老樓,也有圩溝,那我問你,你還記得一個磨盤嗎,你小時候是不是跟家裡人經常圍著磨盤吃飯?
陳九川撓著頭皮想了半天才說,記不得了。首長你這麼一說,好像我還真的圍著磨盤吃過飯。
陳秋石來了精神說,你再想想,你們家圩溝上是不是有個吊橋?
陳九川回答說,記不得了,首長這麼一說,我也隱隱約約記得門前好像是有一個吊橋。
護士給陳九川端來一碗紅棗稀飯,這是為了給陳九川補血的。陳九川說,請首長吃吧。陳秋石笑笑說,你有你的病號飯,我有我的病號飯,那是不一樣的。
陳九川也確實餓了,就端起碗喝稀飯。那稀飯確實好喝,是糯米熬紅棗。陳九川開始還有點斯文相,半碗下去,動作就加快了,呼呼啦啦地一陣吸溜,轉眼之間就見底了。陳九川在放碗之前的一個瞬間,出其不意地做了一個動作,他把剛剛準備放下的碗又舉到了眼前,伸出舌頭,閃電般地舔了一圈,正準備舔第二圈的時候,似乎突然想起不雅,旅長就在身邊,他怔怔地放下碗,扭頭去看陳秋石,這一看把他嚇壞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旅長就像被驚嚇了似的臉色蒼白並扭曲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陳秋石終於平靜下來了,仍然目光炯炯地看著陳九川,說話的聲音有些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