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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珊補充,「也不見得有什麼意義,有個團友就說一次他送人上車反而把人送丟了。」
楊一煉樂了,「這就太滑稽了,所以,送人是最沒必要的了。」
兩個人都笑了,笑聲很短,停下來就是突然的沉寂。
葛珊低聲一句,「你以為我敢去嗎——」
楊一煉不接口,只轉過頭大聲地在那兒檢查,「衣服、鞋子、書——」
雪下不停,近黃昏時,地上已經白了一層,小公園裡更罕人至,只有他們的腳印,黑黑的兩行。
到最後了。
「再抱一下,就分開——」楊一煉笑笑地看她,不敢看久似的,馬上低下眼睛。
葛珊用力撞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突然隔著棉衣狠狠地咬了他肩膀一口。楊一煉的懷抱讓她幾乎窒息,他那麼使勁兒,好像使出全身的勁兒,一輩子的勁兒,箍得她很疼,疼得想哭。
山上的大鐘,暮色中渾厚地敲響。
楊一煉突然放手,再看她一眼,說聲「走了」,就真的轉身快步離開。
葛珊也掉了頭走,想走得快,步子卻滯重凌亂,但她不回頭,絕不可以回頭,霰一般的飄雪跟著她,迴蕩的鐘聲跟著她,她跑起來。
忽然,想起什麼,她又轉了方向拼命往回跑。
他們剛才的那片雪地,黑黑的腳印還在,而現在只剩她一個了。
然而雪繼續下,一點點地掩蓋著腳印,很快就白茫茫一片什麼也不見了。
葛珊忙亂地從包里摸出相機,嶄新的膠捲,一張都還沒照過呢,她的手顫抖著按快門,單調的聲響,寂寞的閃光,天馬上全黑了,風捲來遠處斷續的雪和斷續的哭。
那是些拙劣的照片,震機,模糊,構圖草率,只是潔白的雪地和凌亂的腳印。只有她珍愛如寶,只有她深深知道,最後那年的回憶,是這場初雪。
神主牌
神主牌前,阿嬤雙手捧著一大扎香,弓著背嘀嘀咕咕地拜。香菸升騰瀰漫嗆鼻,她稀疏的白頭髮梳成一束小辮子,撅撅的,好像兔子尾,頭繩卻是紅色的,好土,又好搞笑。
物理老師說原子的直徑大約是1到2埃,1埃是很小很小的,小到只有1米的百億分之一。
物理老師有些激動地舉起巴掌,「想想看哦,我手上至少排列著十億個原子,肉眼看不見的,活動的,密密麻麻的,你們說,除了這些神奇的小東西,還有什麼可以做得到?」
我低頭笑了,有,還有那些神奇的老東西。
那些神奇的老東西,肉眼看不見的,活動的,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塊比巴掌大一點兒的地方,就在我們家。
我們家是不大,爸媽哥姐和我,再加上個老阿嬤,我們六個人如果同時出現在小客廳,就會擠到發生踩踏事故。吃飯也是,桌子坐不下,總是爸媽哥姐先吃,他們是上班的人,能賺錢的人,重要的人,然後才輪到我和阿嬤。
那些老東西的地盤就更小了,小長方的一塊神主牌,他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上面,不知道會不會吵架。每天晚上我睡在小客廳里,雙眼直直地望著暗紅色的木牌,想像著這麼多位老東西,吵起來場面會多麼火爆。
阿嬤把這些老東西叫作——祖先。
神主牌前,阿嬤雙手捧著一大扎香,弓著背嘀嘀咕咕地拜。香菸升騰瀰漫嗆鼻,她稀疏的白頭髮梳成一束小辮子,撅撅的,好像兔子尾,頭繩卻是紅色的,好土,又好搞笑。
「祖祖輩輩百子千孫,流流長。先有阿祖,才有太公,有了太公才有阿公,才有你阿爸,才有你。」阿嬤笑眯眯地向我招手,「華仔,快來拜拜。」
我拜拜的動作是很專業的,什麼時候作揖,什麼時候磕頭,從小阿嬤就教。她說誠心誠意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