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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母親是可憐的,不是嗎?
她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要裂成兩半,一邊還緊緊追隨著阿毅,一邊卻血肉淋漓地掙扎在原地,硬生生地,疼。
小卓慢慢地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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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卓病了差不多半個月。
病起得急,許是急恨攻心,偏強作壓抑,著了涼,又撞了火,先是感冒,咳嗽,爬不起來,接著又發燒,急性肺炎,在醫院裡住了十多天,整個人像枝蔫掉的花。
母親一不在身邊,她就掙扎著打電話給阿毅,阿毅的電話總是打不通,要不就是關機,再後來就是號碼過期。她從來沒有這麼慌,這麼怕過,曾經兩人間的那種感應,一點兒信號也搜索不到了。
原來,不管多親密的人,一下子渺如天涯也是可以的,只要他突然沒了消息,另一頭就是無邊無際的消散,你憑什麼認證、尋找、相許?
每日的昏昏然里,小卓能做的事情只有胡思亂想。
她確定阿毅是生氣了,他氣著,不接她的電話,不給她機會解釋,他狠狠地恨她,這都可以。
只要他是好著的,他沒病沒災,安然無恙好好的就行。可是她突然間怕了,會不會他有什麼事,他出了什麼事,那麼遠,沒人來得及通知她?他上班的那條路,人行道沒有紅燈,車開得那麼快。他常加班,下班回來經過的那條小巷子,是三不管地帶,他脾氣耿直,有許多看不慣,喝了酒會不會和人動手?
一切都難以預料地危機四伏。
她神經質起來,病病歪歪地撐到醫生值班室翻報紙的社會新聞,不管人家嫌她討厭,厚著臉皮提著心肝,一張張細細地查,直到頭暈噁心了,被護士抓回去吊針。
不祥的念頭越來越強,她控制不了,急怕得想哭,又覺得哭不吉利馬上擦乾眼淚,她木然地躺在床上,看著輸液瓶里一滴一滴的藥水,她默默地數,單數凶,雙數吉,她在自己設置的占卜里膽戰心驚。
多少次她這樣秘密地向上天祈禱,只要他平安健康,她寧願自己擔上所有的災禍,甚至搭上這段感情,她什麼都捨得,只要確定他是好好的。她蒙上被子,眼淚流了一夜。
小卓剛出院,母親又突然患了面癱,她的日子緊張得喘不過氣,每天帶著母親針灸、檢查,買菜、熬藥,很累,又想到母親也是這麼累過來的,看著母親在病中顯出那無望的老態,心裡戚戚然地就諒解了許多。
然而,什麼也無濟於她洶湧的思念,這一個月來,她的分秒是一粒粒掰來過的,她的心每晚都來回地煎熬炒煮燉。八月的一天早晨,連夜的大雨不停,天色暗沉沉的,她實在挨不下去了。
母親睡著,她悄悄煮好了早餐,背叛需要狠心,她狠心地不去看母親。
她在背包里放了衣服,一大瓶送給阿毅父親補胃的春砂仁蜜,還有戶口本,早些日子偷出來的戶口本,這時候她想也許先去把婚結了,以後的到時候再說吧。
雨相當大,但她衝出去的時候,一點兒也沒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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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因為好事而要忍受的多磨,那也就認了。
到了a城,卻被告知通往c城的鐵路浸水,火車都停開了。她不死心,冒著大雨出去攔計程車,沒有一輛計程車願意走那條路,雨下得那麼大,估計公路也斷了,傍晚的時候才攔到一輛小貨車,出了高價,卻一路走一路修,到了離c城三十多公里的地方,沒路了,前方是洋洋的一片大水,夜是黑的,水卻是白亮的,就那麼浩大地橫在面前。
小貨司機勸她回去,水退了再來。
她問,水要多久才退。
小貨司機說,就兩三天吧。
可她一分鐘都等不下去了。
小貨司機開玩笑,鐵路位置高,水退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