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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後有隻兩個人,一個高些,身著白衣,眉心點了一痕紅,瞧著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另一個矮些,也穿著白衣,比那個高些的還小,正執著毛筆在燭光下寫字。那個高些的孩子見他的手不穩,嘆了口氣,彎下腰去把過他的手,認認真真地邊寫邊念。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喂,你們是誰?」
顧陵出聲問道,但他們似乎聽不到他的聲音,也看不見他,只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繼續邊寫邊念。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
顧陵看見那小些的孩子回過頭去,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哥哥,這是什麼意思啊?」
「叫什麼哥哥,叫師兄,」那大些的孩子無奈地敲敲他的腦袋,口氣卻溫柔,「意思是說,一個人活著,不要老想著憂愁和怨恨,要去做讓自己快樂的事情。」
顧陵呆呆地站在花窗前,瞧著這兩個觸不到摸不著、也看不見他的人,只覺得腦海中翻江倒海,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他鬼使神差地又走近了些,去瞧那宣紙上的字跡,字跡工整,倒是眼熟,他看了許久,方才抬起頭來。恰好那大些的孩子鬆了手,帶著笑意低頭看來,在那一個瞬間,他居然看見了自己的臉。
「你……你是誰?」
顧陵嚇得退後了幾步,揉著眼睛仔細去看,卻發現那大些的孩子的的確確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樣,或者說,就是自己年少的模樣,可自己卻不記得一絲一毫教人寫字之類的記憶。
他失態地扒住那花窗的框,想要去看看小些的孩子長什麼樣子,可那個孩子正伏在案上抄寫前兩句詩,就是不抬頭。
他看見「自己」幾乎是寵溺地揉了揉案上小傢伙的頭,起身過來,把窗戶關上了,在最後一塊縫隙當中,那小孩子終於抬起了頭,略帶著雀躍的聲音熟悉又陌生:「哥哥……師兄,你來看啊!我寫得如何……」
一片混沌。
是誰——
他是誰?我……我又是誰?
顧陵在那花窗之下抱著頭蹲了下去,痛苦地嗚咽了幾聲,空氣中的桂花香氣越來越淡,他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卻突然覺得自己嗆了一口水。
「咳……」
蕭寧在意識到顧陵想要把他往上推的時候愣了一愣。
佩劍不在身邊,也不知能不能自如催動,自己雖法術使得極佳,但畢竟年少,靈力不足,倘若他把靈力都給了自己,的確能夠送自己爬出古井,但……
井水寒冷,又無靈力,若不能召喚佩劍,他極有可能……爬不上來的。
蕭寧眼睜睜地看著顧陵的面色越來越白,直到闔上了那雙漂亮深邃的瑞鳳眼,無意識地沉沉往下墜去。他緊緊地抱著他不肯鬆手,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幾絲裂縫,眼眶被井水刺得冰涼,卻仍有想要流淚的衝動:「師兄!」
「蕭寧——」
有人聲在沉沉地喚他,卻並不是顧陵的聲音,蕭寧怔忪間卻感覺自己的懷抱空了,只以為顧陵沉了下去,情急之下不管不顧地往下游,想要抓住他。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向下一拽,蕭寧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自己從一汪濕淋淋的水域之中被人拽了出來。他晃了晃頭,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水,方才看清了面前拽著自己衣領的人。
一個黑衣人。
渾身上下被黑色衣袍包裹,那黑是純粹的黑,一分一毫的雜質都沒有,黑得叫人心慌。這人面上帶了一個鏤刻精緻的銀色面具,遮住了半張臉,只露了嘴唇在空氣中,輕輕勾出一個笑,戲謔地道:「尊上……好久不見啊。」
「閣下何人?」蕭寧掙脫了他的手,卻沒站穩,復又栽進了水坑當中,「我師兄呢?」